“又出去散步啊?”
厨房里正在洗碗的奶奶听到了门口的响动,中气十足的声音让正在换鞋的路明非心里一颤。
“嗯。”
“早点回来,不要因为是周末就颠倒黑白,早点睡觉!”
奶奶叮嘱道。
“嗯!”
路明非回答的调门大了一些。
他关上身后的防盗门,不走电梯,而是悄声拐进了消防门后面的楼梯里,也不朝下走,而是往楼顶跳去。
楼道里沉闷的空气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教室到了晚自习的时候也是这种混杂着汗臭和灰尘的发霉气味。
又是一个星期六,路明非,高中三年级,刚满十八岁。
他爬了13层楼却一点也不喘气。一打开门,艳红的太阳光就照到了他脸上,差点没让他睁开眼。
屋顶上不知道谁拉起了好几根绳索,上面挂着各种颜色的被单,空气中混杂着地面上青苔的腐味和洗衣粉的香精味道,微风骤起,所有的气味一下子全在他的鼻腔里瞬间炸开。
路明非挺享受,张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楼顶……
他的生活永远三点一线。
学校,家,还有这个楼顶。
星期一到星期五,他都会在学校度过。高三学生的学业压力很大,老师也不讲新课,总是不厌其烦地讲解试卷,往往是上一次考试的题目还没讲完,下一次考试又接踵而至,完全没有喘息的时间。
既然老师都快要被压垮了,那么学生的处境只会更加不堪。
班上的每个人都是在凭借毅力和意志在支撑。
一直紧绷着神经肯定会出问题,偶尔也要放松一下。
胆子大的男生往往在周末偷偷绕过宿管老师的视线,拿着伪造的假条从校门正大光明地出去网吧上网,在游戏中发泄自己积攒了一周的压力。
路明非对游戏没有兴趣。
同学正在玩的游戏他早就玩腻了,更加小众的游戏他也玩过很多,都不想再碰。玩游戏玩多了以后,他总是感到莫名的空虚,似乎时间无谓地消耗掉了,而自己什么也没有得到。从游戏中获得的快乐仿佛一文不值,就像海浪打在悬崖上吹起的泡沫,不一会就接二连三地碎掉。
他觉得自己挺矫情的,所以这份感受他谁也没给说,自己偷偷藏在心里。
他更喜欢在顶楼的边缘坐着摆腿,看楼底下像蚂蚁似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归巢,看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落下去,阳光从炽热变得温暖,最后变得模糊不清,直到奶奶打来的电话响起,才会意犹未尽地起身拍掉屁股上的灰尘,一步一步慢慢走回家里。
他在班里没什么朋友,去网吧的同学从来都不会叫他。
下雨天看到学校门口接孩子放学的车队,他只觉得鲜红的车灯很刺眼,此起彼伏的喇叭很吵人,但他也有点羡慕那些那些同学,他们的父母肯打着黑伞,不顾自己西装裤腿被打湿也要来接他们,还有私家车可以坐,而他却只能去挤公交。有时候没那个心情,他就会靠在公交站台的广告牌上等末班车,那时候就没人和他抢座位了,可以忘我地盯着窗外不断移动的沥青路面上反射的霓虹灯光。
八年了,自从搬到新城区以后,他的父母就让爷爷奶奶照顾他,然后两个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除了每个月按时打来生活费还证明他们没死在国外的某个荒山野岭之外,再也找不到他们的痕迹。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他都怀疑自己拿着个手机到底有什么用?怎么现代科技到了他这里就不好使了呢?
他不止一次怀疑父母是超能力者,满世界跑就是为了执行秘密任务,暗中保护世界。只要他一遇到危险,就会像闪电一样回到他身边,但这个想法从来没在现实里成真。
爸爸妈妈是火山学家,偶尔寄回来的信里面会透露他们到了哪些地方,做了哪些探测工作,又发现了哪座海底的休眠火山。他们给儿子的嘱托就是,好好学习,以后好跟着他们一起跑遍全世界。
可路明非文科成绩都好,生物也挺不错,班里能考前几,就是数学和物理两科死活学不进去,只要一看到数学老师或者物理老师进了教室,他就脑门儿生疼。别的同学都因为这两位青春靓丽的女老师讲解他们最爱的数学和物理这两大科学明珠而兴奋不已,只有路明非耷拉着脑袋,在想新小说应该用什么背景,是奇幻还是仙侠,是都市还是悬疑。
每次他在学校这两门科目没考好,他就喜欢借口上楼顶偷偷练习自己的超能力。他自己也不知道能力怎么来的,就是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可以让筷子浮起来,可以在吃饭的时候顺便开下三米外的门,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还上网查了查,自己的这个能力一般叫做“念力”。
最开始他还小心翼翼,不去做什么危险动作,后来就忍不住了,先是在楼道里学会了从这一层直接跳到下一层,后来又在楼顶学会了把自己抬起来,就像是小说里的御剑飞行一样,只不过他没有能力搞到一把仙剑,不然肯定更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