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呸!恶心,恶心啊!
周易心里面虽然是这么想的,但脸上确实半点儿也不敢表露。
毕竟和立马被拉出去砍了,或者将自己的皮贴在稻草外面相比,周易更希望活着,二十年后,能年年都抽空提着点儿东西,祭拜这位开国皇帝,几百年后,在那块儿地皮上修建一个歌舞厅,让年轻的迪斯科旋律,夜夜响彻在朱元璋坟头上,让我们逝去的皇帝,欣赏一下来自新世纪的异域娱乐方式。
至于现在?
“草民惶恐。”周易低声道。
“咱问你,如何能令为天下万民活着?”
“草民不知。”
“不知?”
朱元璋有些好奇了,面前的周易并不是他见过的第一个有才青年。
在周易之前,走进来这间屋子里来的每一个有才青年,看见朱元璋的时候,无不兴奋地将他治国的韬略将给朱元璋听,朱元璋听过,也只是笑笑。
但今天面前这个青年,居然没有说他治国的韬略。
骗谁呢!
“草民只知道教书。”
这位青年是想走以小见大的路数,以身边儿小事儿说起,引出治国的道理。
朱元璋点了点头,心下了然,如此做,虽然有些虚伪,但不失为一种踏实的方式。
“家父早些年间,教出了几位学生,凭借着在学堂里面掌握的知识,都在各行各业中小有成就,都能养活一家人。”
“所以你是想说,要教化民众,方能让他们活着?”
朱元璋总结提炼了一下周易话中的意思,反问道。
周易摇了摇头:
“草民惶恐,不敢言说治国大策。
只是想说,和这些成功的师兄相比。
更多的学生在学堂只是读了一天、两天,便因着家中各式各样的事情,无法读书。
家父虽然惋惜,但亦无可奈何。”
“因何无法读书?”太子朱标问道。
“暴元残酷。”周易虽然把锅甩给了暴元,但大殿里面的三个人心里面都明白,不仅是残暴的元朝,放在今天大明,让每一个人安静地接受基础教育,也是无法做到的。
朱元璋听懂了周易的意思,但并没有在全国普及基础教育的想法,而是拿出《古文观止》来,询问周易文章的道理。
朱元璋便如周易所料想的那样,极力夸赞最后六篇白话公文,言辞通俗易懂,文章调理清晰,若每日批奏的公务都如这些文章一样,不知会减少多少阅读的障碍。
周易并没有对朱元璋转移话题表示出离地愤怒,他清醒地知道,四千年来,真正在这篇土地上,施行了九年义务教育的时代,仅仅不过几十年而已。
毕竟,现在是洪武十年,朱元璋的统治重心正从平定天下转移到治理天下上来。
如今洪武四大案还没有发起,朱元璋对官僚、士大夫阶层还没有完全失望,和朱元璋统治后期的想法,不能说毫无相关完全不同,只能说完全不同。
周易见皇帝询问《古文观止》上的学说,便把一切功劳都推给逝去的父亲和逝去父亲和上天的感应上去,力求朱元璋对已经逝去父亲的兴趣,远高于对他周易本人。
果然,谈论了一会儿,朱元璋便认为,不能亲自召见周易的父亲,是大明朝的一大损失。
随即,朱元璋又婉转地批评了周易父亲,没有早些拜倒在早已有着帝王之相的未来皇帝——朱元璋身前,否则很可能如今李善长、刘伯温、宋濂名字旁,会多一位姓周的先生。
周易表示无奈。不过目的已经达成,心底还是高兴的,只顾得俯身低声说着:
“草民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