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赫耐心的给赵得柱解释,有确切消息显示,有洋人违反禁令北上去告状了。
看着儿子自信满满的样子,赵得柱心里泛起狐疑,难道真如儿子说的那样?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疑点:
“明赫,你如何能肯定那钦差不会和他们穿一条裤子?这李永标做监督两年半,可是收了不少银子,这财帛可是最动人心。
更何况,这满清因为自己是小族临大国,对汉人的防备可是严格得很。若是那李侍尧避重就轻,不惩办李永标,而是把乾隆的视线转移到,汉人与洋人勾结的方面上去。以乾隆的性子,必然会相信,如此一来,这李永标的事反而成了小问题了。”
赵明赫当然明白老爹的担心,可是他也不好解释。李永标是一定会完蛋的,可是总不能说是自己未卜先知。而且现在广东依然风平浪静,李永标一点倒台的迹象都没有,确实不好说服老爹。
赵明赫无奈道:“父亲,有些话不太好讲。但请相信我,我不会做出对赵家不利的事。
哦对了,还有一事,一旦李永标倒台了,新的监督上任后,一定要尽快把我们家要出口的茶叶卖掉,统统卖掉,千万别拖着。”
赵明赫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李永标的下一任粤海关监督尤拔世,上任之后查出来:各家洋行所卖茶叶,远低于市场价,这样,朝廷收税的时候,会少收不少银子,而那些洋人,则暗地里补齐余款。
为了做事没有顾及,这些地方官都会收到商人们的大笔封口费,结果就是富了商人和地方官,穷了朝廷。
不仅茶叶生意,其他行当也是历来如此,这些商人和地方官,从手指头缝里漏掉点银子,当作税银,就把大清的皇帝打发了。
尤拔世新上任后,急于在乾隆面前立功,于是不顾洋行商人的反对,向乾隆上奏:将武夷茶每百斤原估价八两,酌改每百斤十三两,松萝茶每百斤原估价七两,酌改每百斤估价十二两。
这两种茶是洋行商人们最主要的两种茶叶,按照新的价格收税,给乾隆送去的银子大幅上涨,结果尤拔世简在帝心,地位稳固。
赵得柱再三追问,得到的都是赵明赫模棱两可的回答,有些生气。但一想到之前儿子做出净水琉璃,解决赵家危机,心想,或许儿子真的有大才,于是说道:
“明赫,不是我不相信你,但是人总要为自己留后路,这个道理你必须记着。你想做什么,我不会阻止。
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绝不可向今日这样,为逞口舌之利,得罪于人。洋行有你二叔,家里有我,暂时你就不要参与了。”
赵明赫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无所谓,突然又想到一事,开口问道:“父亲,京里边传来什么消息了吗?咱家琉璃选上了吗?”
这关系到自己以后能不能打着‘御用’的招牌,去做生意。在封建时代,没有比皇帝的名头更好的广告了。
赵得柱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你三叔来信说,那司官要等乾隆心情大好的时候去进献,具体什么时候,就看天意了。”
赵明赫略一沉思,而后笑道:“放心吧,父亲,很快就有乾隆高兴的日子了。”
赵明赫说的就是不久以后尤拔世的奏报,所谓‘天子南库’,就是因为粤海关的税收一大半会进入内务府,乾隆的私人账户。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到时候收入增长,乾隆能不高兴?
赵得柱疑惑地看了看赵明赫,而后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自己的儿子了。幸好他的表现还正常,不然自己真就以为他得了脑疾,在这胡言乱语。
随即,赵明赫告辞,继续训练他的新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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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李府。
为了凸显赵家的恶劣态度,蒋总管把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屁股受伤的事,赖在了赵家头上。
“老爷啊,老爷,您要为我作主啊。他们这哪里是在打我的屁股,这明明是在打您的脸啊。”
李永标满脸怒容,双拳紧握,恨声说道:
“这赵家狂妄,胆大妄为,以下犯上。传我的话,封禁赵家洋行。所有的货物,就是烂了,也不能动。通知所有在广州的商贾,我给他们五天,断绝一切和赵家的生意,否则,他们知道后果。
你去仔细搜集赵家的问题,既然这个赵明赫如此嚣张跋扈,可以重点查,不管是真凭实据,还是捕风捉影,只要是负面的消息,都报给我。我会奏请圣上,这赵家品行不端,不宜再为洋商。”
那蒋总管赶紧奉承道:“高明,还是老爷高明,小的佩服。如此一来,赵家怕是要倾家荡产,而且那赵明赫之前犯傻,把地全卖了,连种地他们都种不了。
等他们失去洋商的身份,随便找个理由,把他们打入大牢,这赵家就玩完了。哼,得罪了老爷,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可是老爷,为什么要五天?咱们就给一天,岂不是可以更快的逼死赵家。”
“你个蠢货,这五天不是给赵家的,是给那些商贾的。如果只给一天,他们绝大多少人都无法解决完跟赵家的生意,到时候只会埋怨我。
但是我给他们五天,只要他们争气,就能做完,消耗赵家的元气。就算是做不完,他们也只会怪赵家拖延,到时候我强制赵家交钱交货,可就是为民伸张正义了。”
“老爷英明,老爷高瞻远瞩,小的佩服!”
李永标倒是没吃这一套,厉声呵斥道:“滚出去,你个废物。”
那蒋总管哪里还敢停留,一溜烟就不见了。
翌日,得到李永标指示的潘振承立刻纠集大量商贾,杀上门来,赵家的家丁仆人不敢阻拦,众人纷纷进入大堂。
赵得柱笑脸相迎:“诸位,诸位莫急,来人,看茶。请坐,请坐。”
尽管他很客气,可是来到这里的众人没有一个坐下。
他们已经接到了李永标的警告,如果不能尽快和赵家切断关系,以后就不能来广东做生意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哪还有心思慢条斯理的商谈。
其中一人焦急地说道:“赵东家,我说句心里话,您可别生气。我许氏商行早先卖给您十万斤武夷茶,您说等出了货再付款。赵家的信誉我等自然相信,可如今造化弄人,您惹到了李监督,我等也是没办法了,才上的您家来,还请您马上结账。”
又一人开口道:“是啊,赵东家,你们家大业大,我们可都是小本生意啊。我家的松萝茶,可都卖给您了。您惹急了李监督,做不了生意,可别害我们啊。咱们好散,等过了这段风头,他日也好聚不是?看在以往的交情上,快快付账吧。”
有了领头人,大家的情绪高涨,都争抢着,纷纷表达自己的述求:
“还有我家的瓷器!”“我们买的琉璃,赵家还没供货,要么供货,要么退钱!”“如果赵家赖账,我们只能去衙门里走一趟了!”......
赵得柱只得连连赔不是,一个接一个地道歉说好话,大堂里十分嘈杂,好不热闹。
这时,召集众人的潘振承,见气氛差不多了,于是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看向赵得柱开口道:
“我说贤弟啊,这些人也都指着银子过活。你们赵家不惧强权,老夫佩服。可是,不能害的大家没生意做吧?这本来,赵家就应该兑现承诺,该给银子的给银子,该供货的供货,大家好聚好散,别硬撑着,坏了规矩。
而且,大家可都是有契约在手,就是告到官府,也是赵家理亏。更何况,李总督也会帮着大家说话。赵贤弟,还是乖乖认了此事吧。”
众人纷纷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