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方白本想在去回春堂之前绕道去一趟县衙,看看县衙门前的通缉榜上丁宣等人到底值多少钱。但转念一想,说不定那夜叉面会料到这一层蹲在县衙口守株待兔。
“算了,过两天看看有没有机会顺道过去,这么特意去县衙,确实不够谨慎。”
“也罢也罢,二百两银子而已,小爷我忍得住!”
打了几遍养生功平复心境,方白出门,前往回春堂。
胡同的小路上,朝阳把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少年的步伐不快,但非常稳。
……
甲号病房前,方白听着屋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惨叫声,脸庞没有半点波动,低头认真翻着手中的《草药大全》——这半个月来孙霸每天上午都会过来折磨洪辛,方白无力改变,只能自己转移目标。
日上三竿,孙霸推门走了出来,瞥了眼坐在门口的方白,冷笑一声,没说什么,拍拍屁股直接走了。
等孙霸走远,方白抬头合上书册,进屋查看洪辛的状况。
惨,比前一天还要惨,方白几乎无法在洪辛身上看到指甲大小的完好皮肤,几乎所有地方都鲜血淋漓,最狰狞的伤口中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
方白沉默着给他上药。
洪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刺激的药汁接触到伤口的一瞬间,洪辛全身紧绷,紧绷的肌肉又牵动伤势,鲜血汩汩流出。
方白有条不紊地拿起毛巾擦拭,并在伤口撒上止血的药物。
他的手很稳,没有一丝药物浪费,全部恰到好处地盖在伤口上。
“小子,别的不谈,你这治伤的手法最近倒是进步不少。”洪辛满头冷汗,虚弱地说道,“现在老子我好歹每天不用遭二道罪,刚开始两天你哪里是上药,腌肉还差不多……”
话虽这么说,但洪辛很清楚若没有方白这些日子每天上药,他断然撑不到现在。
这些药物都是裴林鹤事先准备好的,方白只负责上药,但即便如此,他也在给洪辛治伤的过程中学习到了很多药理和治伤相关的知识。
对他而言,光是这种实践的机会和飞速的进步就足以令其他药房里的学徒艳羡不已。
当然,方白每日和孙霸打交道,承担的风险也非常大。
方白没有因为洪辛的称赞而沾沾自喜,抿抿唇,看着洪辛身上的伤口,开口道:“前辈,要不招了吧?”
“嗯?”洪辛抬头看他。
这半个月来二人接触颇多,彼此间关系比开始更是好上不少,方白很佩服洪辛的坚毅,洪辛觉得方白是个很有趣的年轻人。
方白面无表情说道:“虽然每天都有药物治疗,但你体内的毒素一直没能去除,根据我的推测,最多还有三日,你撑不住了。”
洪辛沉默下来,片刻后沙哑问道:“有酒吗?”
“有,但五日之后你也喝不到了。”方白取出酒杯,给洪辛倒了一杯。
洪辛砸吧着嘴把酒喝了,有些玩味地看向方白,说道:“小子,你真不是胡三省那家伙派来的?若是想和那孙霸一起唱一出黑白双簧的戏码,老子我可不会上当!”
方白丝毫不恼,摇摇头,一边给洪辛续上一杯酒一边说道:“我若与那孙霸一伙,干脆死在前辈你前面好了。”
洪辛微微动容,这个话不可谓不毒,但方白就这么平淡地说了,好像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小子,老夫错怪你了。”洪辛说道。
方白说道:“前辈,活着最重要,不是么?”
洪辛看了眼方白,失笑道:“你小子明明不到弱冠之年,有时候却给老子一种比老子还老的感觉。活着是重要,但对老子来说,还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