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干嘛去啊?”妻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原本躺在身边的男人慢条斯理地穿上衣物,又披上外套,她下意识地以为天已经亮了,但窗外高悬的一轮圆月告诉她现在正是深夜。
男人没有回话,只是继续以缓慢的动作戴上帽子,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被自己惊醒的妻子,悄悄打开房门走了。
妻子本想再问几句,大半夜出门实在是太不正常了,但是困意袭来,她的意识逐渐沉沦在了梦中。
今夜的月亮格外明亮,即使没有道路旁昏暗的油灯,也可以很轻松地看到脚下泥泞不堪的土路,不用担心踩到什么不可名状之物。
男人的脚步略微加快,但还是不及常人走路的速度,过了十来分钟,他走到贫民区错综复杂的巷道里,找到了一个死胡同。
他用牙齿撕咬开自己的手腕,鲜血淅淅沥沥地点落在地上,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不断移动流着血的手腕,让掉落在地上的血液组成了一个奇异的图案。
那是一个由圆形、六芒星、五角星、正方形和无数狂乱的线条组成的图案,在图案完成的一瞬间,一些感知能力超乎常人的家伙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它成形的方向。
墙头,一只黑色的猫阴恻恻地叫了一声。
男人依然无知无觉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他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系列东西:一份被从中间切成两块的新鲜黄油,一个锈迹斑斑却倒着走动的破旧怀表,一颗萌发的告死草种子,一堆掺杂了灰尘的灰烬,一团耀眼的火焰,一本无关紧要的书,一张华美的乐谱,一根羽毛笔,一根底部锋锐的权杖,一枚鲜亮的银币,一个锈迹斑斑的齿轮,一杯浑浊的海水,一颗寻常的骰子,一抹黯淡的光辉和一弯闪耀的黑暗。
一共十五件东西,男人把它们摆放在方才的图案上方,每样东西对应一个图形和圆形的交点,恰好摆满。
男人缓缓跪到地上,月光照进他的眼睛,却映不出半分光彩。
男人用标准的古代欧什帝国语念诵道:
“万物之始与万物之源,
“永续尘世的执政之人,
“最初与起源的缔造者。”
神名诵出。
异象……
并没有异象。
男人迷茫地停顿了片刻,可还是按照既定轨迹把话说完了:“……您的仆人恭迎您的再度降临,愿您的国再次君临尘世。”
咻——
一阵风吹过,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方才的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檐上跳了下来,走到诡异图案的边上,嗅了嗅,甩了甩猫头,然后优雅地伸出爪子。
啪叽!
轰!
黑猫一爪子打翻了封印纯粹火元素的瓶子,好巧不巧,火元素正好放在书的旁边,这书一下子燃烧起来。
接着,火焰像是具有传染性一样迅速蔓延,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把图案和上面的物品尽数引燃——那一小杯海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火势还没见见小,水就被蒸干了。
男人拼了命地抢救火海中的物品,因为过于投入,并未意识到自己身后某处正在发生什么事情,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就听见一声大喝:“贱货!在外面勾勾搭搭还有理了你!”
“呵,你能顶几个事?不行还不许我自己找人解决了?!你怎么那么大脸呢?”
“你!”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男人的身后,在他身后一栋“小楼”的二层——说是小楼,也就是搭得高些,本质上还是用破烂建造的危房,甚至比一层的更危险。
男人本能地看过去,然后瞪大了眼睛:“怎……”
但是他说不完了,因为那户人家的窗户里突然飞出一把菜刀,刀刃正劈在男人脑袋上!
虽然只是二层,而且那菜刀是脱手而出而非故意投掷,因此威力并不算太大,但即便如此,还是劈开了他半个脑壳。
男人弥留之际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我怎么会在这里?”
与此同时,一枚骰子从火海中滚了出来,渐渐停在了凹凸不平的小道上,朝上的,正是六点。
※
“嘶……好难受……我这是怎么了?”祝盒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感觉头晕晕乎乎的,而且痛得好像要裂开。
“这里是……哪里?”祝盒茫然地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处死胡同里,周边的建筑大多低矮而破败,脚下是一摊灰烬,依稀可见一些不明纹路。
在他身边,还躺着一具脑袋裂开一半的尸体,一把染血的菜刀正躺在尸体旁边。
祝盒茫然地看看自己的双手:“我杀人了?还是我闯进了杀人现场?”
在祝盒的印象里,他本来刚打开电脑开始今天的直播,才跟水友闲扯两句进入游戏,就一个恍惚脑袋磕在了显示器上,回过神来就站在一片狼藉之中了。
更加奇异的是,那款游戏的UI还停留在祝盒的视野里,左上角是一个小地图,右下角有温度、噪声、时间、天气等显示,左下角则是装备、技能之类的,右上角显示着任务进程。
祝盒转动自己的视角,UI始终停留在视野的固定位置上,甚至当祝盒轻咳两声,立刻就反应在噪音的小仪表盘上了。
这是……以玩家的视角穿越进游戏里了?祝盒在心里瞠目结舌,这个世界这么离谱的吗,连穿越都行?
祝盒有些不知所措了,寻常的玩家穿越到游戏里,不说占尽先机也是颇具优势——他们知道剧情的走向,知道BOSS的弱点,知道任务的奖励……
但祝盒一概不知。
虽然严格来说,祝盒是这款游戏的设计师中最重要的一位——这款被命名为《Create》的游戏一开始的设想就来自于祝盒,因为祝盒想要设计一款“可以进入自己创造的世界的模拟经营游戏”。
一开始,《Create》只是一群大学生闲得无聊往里面添加设定的设定集,直到一位理想主义的富二代决定把设定集里的游戏做出来。
不过项目开始的那段时间,祝盒因为父母在空难中过世而拒绝了富二代舍友的邀请,等他差不多从阴影中走出来,项目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当然,在项目进行的那段时间,祝盒也没少为工作室提供帮助,毕竟这最初是他的梦想。
因为祝盒并没有参与关于剧情的设计,所以他委实是不知道这游戏的剧情走向的——祝盒还没开始玩就穿越了。
如果现在不是深夜,祝盒真想仰天长啸一声:“坑爹啊!”
他在自己的世界活得好好的,直播工作步入正轨,每个月好歹挣到了养活自己的钱,因为房子是父母遗产,不用付房租,又是独身一人,所以凭着一个月五六千的进项过得还是相当滋润。自己参与设计的游戏正要上架,以现在铺天盖地的宣传架势来看至少能卖个几百万份,给祝盒的分成估计比他现有的存款还多,财务自由可谓是近在眼前。
祝盒的好日子要来了!
如果没有穿越的话。
祝盒想问凭什么?
被泥头车撞死穿越异世界就算了,那些身患绝症的穿越了也罢,哪怕拉来几个求死之人也行啊,为什么要把人生蒸蒸日上的自己拽来啊喂!
虽然祝盒没有参与剧情设计,但是大体的时代背景还是清楚的,以欧洲中世纪和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为蓝本加上现代人浅薄的想象所糅杂而成的一个奇幻架空时代,甚至还有神明这种存在,哪里是穿越的好去处啊?!
在这种背景下,说人命如草芥都是高估了人命。
如果是游戏,这样的时代背景当然算不上致命,玩家的角色可以不吃不喝不睡,死了无限复活——可穿越进来的祝盒不行。
祝盒不敢也不想去赌自己能不能原地复活。
祝盒抬腿走出这条死胡同,不管地上的死人和自己有没有关系,他都必须尽快离开了。城市的执法队可不讲究什么疑罪从无,要是被他们逮到了不交出几枚银币可过不了关。
就在祝盒走出小巷的一瞬间,右上角的任务栏弹出一条消息,又很快淡去。
【主线任务:来到《Create》的世界。(已完成)】
【任务奖励:铜币*10(已发放)】
祝盒立刻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口袋里明明没有任何东西,祝盒偏偏就是能从里面摸出铜币来,直到他拿了十枚出来,才再摸不出东西。
而当祝盒再将铜币放进兜里的时候,钱币就像是被放进了虚空裂隙一样消失了。
祝盒无奈地点点头:“很好,看来玩家的‘无限钱包’我还是有的,只是这任务也太抠门了吧……”
因为游戏制作组全体都是国人,所以游戏的货币体系也是对标的软妹币,一枚铜币大概是一块钱的购买力,铜银金三种钱币的兑换比例是一万比一百比一,也就是说一枚金币大概等同于一万块钱。
一个任务才给了祝盒十块钱,勉强够祝盒吃一顿饭的——虽然这个任务本身不需要祝盒做什么就是了。
不过这让祝盒放下了心,因为作为一款单机游戏,肯定有可以无限刷钱的地方,而且《Create》的定位是休闲游戏,不会把肝度设定得太高,也就是说祝盒饿死街头的可能性其实是很小的。
但是祝盒这边心刚放下一点,下一个任务就如同一把重锤敲击在他的心上。
【主线任务:在日冕祭司教会的第一轮搜捕下幸存。(进行中)】
【描述:一个愚蠢的家伙相信了远古流传的召唤术,想要自异世召唤伟大的神明,却无意中召唤出了你。但是,日冕祭司教会(简称光明教会)的神官通过神术阵发现了异状,很快光明教会的骑士们就会在全城搜索可疑人士,无法通过神术检查的你最好不要被他们发现。】
【任务奖励:银币*2,EXP*100。】
很好,祝盒确实是饿不死了,但他可能被绑上火刑架用圣光烧死。
……
稍早之前,泽纳里城教堂。
泽纳里城教堂的最高负责人亚特伍德主教当时正跪在神像前祈祷,他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圣光投影,那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穿着枢机主教的长袍。
“愿主的光辉永恒照耀,多明尼克枢机主教。”亚特伍德主教向多明尼克枢机主教问好。
“愿主的光辉永恒照耀,亚特伍德主教。”多明尼克枢机主教微微颔首。“我来传达教皇冕下的旨意。”
亚特伍德主教的面色凝重起来,多明尼克枢机主教说道:“泽纳里城当中有人在召唤域外邪魔,教皇冕下希望你能找到顺应召唤降临的魔鬼,并将其控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