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怒骂,逐渐将李观棋迷离思绪,拉了回来。
他有心张口喊冤辩驳,可惜,连日来的米水吃食,早已将他气力榨干。
莫说辩驳,喊冤的力气也没有。
只能茫然的看着周围,心中又羞又怒,即将死亡的恐惧,更是折磨得他心如刀绞,冷汗淋漓!
“诸位同僚,今日李贼伏诛,百姓无不欢呼雀跃,迩安远至。这是清水县吏治之清明,法度之严明的明证啊!”
“清水县能有此朗朗乾坤,全赖秦大人之殚精竭虑,此为我等之幸……”
刑场后方高台上,县丞朱致站起,高声吹捧。
“说得好!”
“朱大人,此言是极!是极!”
周围官员闻言纷纷附和,一时间,高台之上,屁响如雷。
坐享众人吹捧的秦县令,一脸得意,在同僚恭维中诗兴大发:
“狼贪虎噬气何豪,恶满今朝处市曹!诸位同僚,此獠一斩,当浮一大白!”
声落,他豪气十足的摘取一枚令牌,丢了下去,厉喝道:
“斩!”
煞时,喧嚣刑场,蓦然为之一静。
无数人屏住呼吸,垫着脚尖,伸着脖子,瞧那难得一见的杀头场面。
在众人注视中,李观棋浑身颤抖如筛糠,绝望的闭上眼睛。
“敢问先生,真的贪了库银?”
蓦然,一声问话,从他耳旁传来。
“……谁?”
李观棋颤抖问道,周围无人回答。
而他又被捆绑跪地,根本无法四处打量。
“我上任不足三月,怎么可能贪那库银?倒是守库小吏,常常以便门,夹带碎银,这定是他们诬陷于我。”
李观棋鼓起力气,发出最后辩驳。
这嚷嚷辩解声,引来身后刽子手的安抚:“李库使,莫再胡言乱语,待会某家使刀利索些,一路好走!”
李观棋对刽子手之言充耳不闻,眼球乱转,在有限的视野中,寻找着那神秘声音的主人。
“李先生,我乃贵夫人请来的援手,刽子手已经被我收买,待会我以‘逃’字为令,斩断你的绳索,到时你直接冲下台,向家中跑去即可!”
“切记,中途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回头,更不能停下!明白吗?”
那神秘声音再次传来。
“明白!”
一股无法形容的狂热和希望,从李观棋心中滋生。
他目光打量着刑场下,瞪大眼睛的看客,寻找着逃跑的缝隙。
神经更是绷成了琴弦,只待那一声令下。
这一刻,偌大刑场一片死寂。
无数人目光死死盯着饮酒祭刀的刽子手!
在刽子手高高举起鬼头刀的那一刻,几名妇人更是胆怯的伸手遮住稚童眼睛。
“噗!”
刀入血肉中,舌绽惊雷!
“逃——”
李观棋闻声猛然扑了出去,高人果然斩断了他身上的绳索。
他兴奋的狂奔而去。
迎面是无数妇孺愚民,拿着粗面馒头,争先恐后。
他不怒反喜,那涌动的人群,让开了逃亡的缝隙。
他钻入人群中,撒开双腿,拼命狂奔,那死里逃生的快感,令他心跳如鼓,面皮绷紧!
“啊——”
一声惨叫,突兀从刑场后方的高台上传来。
只见秦县令捂着脖子,满脸惊恐得大喊大叫起来。
“我的头!!我的头呢?!!”
周围同僚满脸错愕的看着前一刻还意气风华,此时却突然发癫的秦县令,一个個在仓促之下,呆若木鸡,手脚无措。
“噗通!”
秦县令在恐慌中,从高台上翻滚下来。
他却毫无所觉,紧闭双眼,连滚带爬的在刑场上摸索着什么,口中惊惶得嚷嚷不停。
“我的头……我的头……我的头……”
戄然!
他摸到了。
他摸到了一个血淋淋的脑袋。
他狂喜的将其抱起,安向自己的脖颈。
不想,他的脖颈上,竟有一异物,阻隔着他安放脑袋。
他顿时气急败坏,双手抱住这异物,猛地一拔,将其扯了下来。
世界安静了。
只有一串清脆的铃铛声,从天际边传来,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叮铃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