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移莲步,剑随身动,刃影与白衣一齐狂舞纷飞,远处望去仿若玉莲盛放于无边夜色之下,迎风漾出闪烁的涟漪。
刘东微觉讶然,因为刘东发现,不知何时起,充斥天地间的寒风飞雪都开始凝聚旋转,而旋转的中心……正是拔剑而舞的雪先生。
天地间的冰雪都汇聚到了她身旁,乱琼碎玉,轻素冰尘,都围绕着她一人飘飞卷动。
但她似乎毫无所觉,自顾自的舞动着,仅仅一张一弛,一收一放,就主宰了这混沌的世界。
一舞剑器动风雪,华发百年倾世间。
抬腕取了一只茶杯,刘东低下眉眼,这才是真正的雪先生么?飘渺的遥不可及,抬手间君临万千,风云随心,不染凡尘。
“此酒不错。”
半晌后,雪先生舞罢,踱步走进石亭,顺手取了茶盏,又恢复到往日谪仙般的样子,“千金美酒千人干,纵是一醉连城也寒酸。如此好酒,我一人尽享,倒是唐突了。”
她没有看刘东的脸色,洒然一笑道:“如此,我便以此天下,抵与你做酒钱罢。”
刘东倏然抬眼,但此时,刘东的眼前只剩下冷宴残席,再也没有了那个清雅如仙的影子。
次日,刘东不告而别。
月影西移,一片薄云缓缓拂来,水波不兴。
一个人,一柄剑。
刘东伫立在月光和阴影的交界处,半黑半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残酷之美。
“拿起枪,打败我,你就可以从此高枕无忧。”
刘东皇像是一块岩石,矗立在假山下,连一片衣角都不曾移动分毫。
“若是你败了,这里就会成为你的葬身地,我会把你所有的罪行尽数张贴在明天的城门上,供万民鉴赏。”
许鸿感到遍体的森寒,身败名裂的下场阴影一般笼罩了刘东。不知什么时候,刘东的右手已经握上了枪杆。
吼!霎时风云变幻,龙吟虎啸声瞬间爆发,带着金戈铁马的杀戮气息,枪影如同海潮一般汹涌倾泻而出!
虽千万于前,吾自一枪当之!
许鸿在阴影下不但没有崩溃,反而奋起余勇偷袭,一枪刺出,此去无回。
刘东脸上覆着银色的面具,看不见表情。
在如此劲气澎湃的攻势中,刘东仍然肃立如枯木,一手不动,一手缓缓上抬,扣住背后突出来的剑柄,蓄力如渊。
啸声旋动气流翻飞卷曲,许鸿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仰天嘶吼,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刘东可以纵横捭阖的疆场。
刘东一人独守阵前,敌将纷纷勒马,黄尘沙土升腾。
刘东的手指扣死了精钢丝缠绕的剑柄,长衫在旋转的气流中飞扬如羽翼。
前倾,拔剑。
炽盛的锋芒在身前划出巨大的纵横十字,刃光烈烈而舞,好似切开了月轮的清辉,光与暗在此更迭。
翻腕,归鞘。
许鸿犹自紧攥着色泽深沉的枪杆,端坐不动。
淋漓的血色铺满了地面,刘东颈间一线血痕断绝了所有的声响。
刘东取下腰间悬着的酒壶,掣剑在手,痛快的饮了一口,甩手将余酒尽数泼在锋刃上,洗去那一抹血色,耀目的月辉在边缘流淌如寒星。
空中浮动着馥郁的酒香,带着一分海水的腥咸气息,愈发的引人沉醉。
荣华烬,自出谷以来,刘东只饮这一种酒。
“出来罢,我已经看到你了。”
刘东知道苍流公早就已经严令摒退了所有人,所以也不急着离开,反倒看着不远处树丛里一道影影绰绰的人迹,招呼了一句。
一阵嘻嗦的声音传了过来,稚嫩的少年走出树影,出人意料的瘦弱,单薄的身体上套着宽大衣衫,手里是一柄匕首,刃口被磨的雪亮。
许鸿为了保命,自然会乖乖的令所有人避退,而且就算要聚集众人伏击刘东,这么小的孩子也起不到丝毫作用,难不成……
“你是来刺杀苍流公的?”这么小的孩子,竟也敢来做如此危险之事,这胆量可不多见。刘东的眼里微光闪烁。
“刘东下令杀了我父母,只因为我父母不肯卖田地给刘东。这样的人,我当然要杀了刘东。”
少年毫不畏惧地与刘东对视,黑瞳深不见底,声音却是柔婉的女声。
原来是个女孩儿啊。
刘东在面具下的脸露出一丝温煦的笑意:“刘东已经被我杀死了。你愿意跟我走吗?我带你去杀,像刘东这样的人。”
“你怎么能确定那些人像刘东一样?”单薄少年的语气满是戒备。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刘东皇忽的有些不耐,声音带了寒意,“你只需要选择,是,或者否。”
她的身体忽然绷紧,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细线,目光时明时暗,似是在权衡考量,良久之后才放松下来。
“好,我跟你走。”她伸出瘦削的手腕,“我叫折叶。”
“刘东。”
此时弦月如钩,繁繁血梅,只余下一地残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