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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闻到李祐身上有一股骚臭味,这养尊处优的五哥好久没洗过澡了。

李治犹豫了一下,也不情愿的抱住了李祐。

他知道,虽然此时左右无人,但这里毕竟是御史台,自己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李承乾都会知道,李泰也会知道,父皇李世民更会知道,所以既然来了,戏就得做足啊。

李治拍着李祐的后背,轻声安慰李祐,并询问在牢里还缺什么吗?吃喝住的可还习惯?

李治知道这些都是废话,但只有说这些废话,才不会落下把柄。

李祐突然后撤一步,抓住李治的双肩:“弟弟,你帮哥哥个忙,跟父皇求个情,免了哥哥的死罪吧,哥哥我不要做什么亲王了,当个普通百姓就行,布衣素食,终老一生。”

李治暗骂蠢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造反的时候想啥了。

虽然心里骂李祐蠢,但李治嘴上还在尽量安抚:“放心吧,父皇心里还是惦记你的,要不也不会同意我来看你。父皇是千古难寻仁德君主,勾决不相干的死囚前还要下面五复奏,你是他的儿子,放心吧,过一阵子,父皇一定有恩旨的。大哥、三哥、四哥也都替你求情了,兄弟们都在想办法保你,五哥你放宽心,有我老九在,绝不让五哥你没下场。”

李治这话一半是说给李祐听的,只有这么说了,李治才能赶紧走,否则李祐会一直纠缠他。

另一半是说给李世民、李承乾李泰他们听的,父皇和哥哥都不在场,这才要好好赞颂父亲仁德,赞颂哥哥为兄弟着想。

这也是李制在穿越前积累了多年的职场经验,是血与泪的职场体悟,领导在场,你夸领导,那是曲意逢迎,拍马屁,但领导不在场,你的夸奖就会认为是真情实意,好话传到领导耳朵里,领导就会把你当成知音,才会重视你,提拔你。

从台狱出来,李治本想直奔江夏郡王李道宗的府邸。

想了想,李治觉得不妥,如今自己穿着亲王的朝服,这是正式场合见大领导才穿的衣服。

这一身进贤冠加紫袍玉带的就去李道宗府,太过郑重了,摆明了告诉人家,自己是退了朝、领了皇命后、直接来核实病情的吗?

李治自打出生就住在宫中,从未在宫外开府,所以回自己宫中更衣也是极为便当。想了想,李治立即回自己的寝宫,先是换了身常服,还是觉得招摇,又换了寻常百姓的襕衫。

从秦汉到唐,中国古代的服饰礼制逐渐进化,到唐代已十分成熟,形成了完整系统的“服等”体系,即“四等之制”,祭服、朝服、公服、常服对应不同场合,常服虽然是日常之服,但毕竟也是官服,还是惹眼。

看着铜镜中比周润发还英俊的自己,李治满意的点头,这就对了,看起来亲切多了,如果穿着这身过去,那就是同宗兄弟来看望小姐姐了。

出了宫,李治没有乘车,而是骑马而行,一路向南。

路过平康坊,李治特意勒马放慢了速度。

虽然这里是大唐的红灯区,有数不清的美女,但他前世毕竟几十年如一日的保持着单身狗的骄傲,所以他来平康坊的目的真不是为了看妓院,只是想顺路看看大唐军神卫国公李靖的府邸什么样。

刚过了北曲,李治正饶有兴趣的左右张望。忽见路边有人在拉扯。

一家叫春香院的妓院门口,一个麻脸壮汉正用力拖拽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子往妓院大门里走,小娘子不乐意,死命的往后挣脱。

小娘子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是个十足的美人,鼻梁高耸、眼如星月、眉似细柳、下巴微尖,更要紧的是,她眼睛竟然是蓝的,如瑟瑟般晶莹剔透,想必有胡人血统。

看着梨花带雨的小娘子,李治不由得义愤填膺,这小妞真他娘的俊啊。比某丽热巴和某力娜扎好看多了。

春香院大门内,站着一位中年妇人,浓妆艳抹,风韵犹存,应该是春香院的假母,也就是俗称的鸨母。

这假母站的位置有学问,若是站在门外,那就是去外面买姑娘回来;按照唐律,娼妓跟奴婢同为贱籍,买卖良人为贱籍是要被制裁的,“典卖奴婢,如堪问本非贱人……其卖主并牙人等,节级科决。”

但假母此时站在门内,而且一言不发,那就成了你们自己把姑娘送来的,是你们自愿的,那就不存在强买强卖良家女子一说了,所以这一里一外可是大有讲究的。

小娘子的力气哪里能挣脱壮汉,眼看着一步步被托进春香院,已经哭成了泪人,泣不成声的说:“我不去,我不去那地方。”

一个中年男人一手往外拉着小娘子,另一手握着壮汉的胳膊,同时苦苦哀求:“屠三爷,您行行好,放了我闺女吧,她还这么小,进去了,这辈子就毁了。”

听口气,中年汉子应该是女子的父亲,不过看他衣衫破旧,皮肤粗糙,满手的皴裂,必然是家境拮据,常年辛苦劳作。

李治立即皱起了眉头,这不是卖良为娼嘛,你爷爷的,让老子赶上了,老子不能不管。跟这小娘子好不好看没关系。

李治刚翻身下马,那壮汉已经一脚将中年人踹倒:“你他娘的,黄十八,你欠债还有理了?滚一边去,放了你闺女,那你还钱啊。”

“三爷,您再给缓缓。”黄十八上前抱住屠三爷的大腿,苦苦哀求:“我拼死拼活,肯定还上您老的钱。”

“放你娘的屁,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屠三爷又一脚将黄十八踹开:“老子借的公廨钱,你不还我的利息,我拿什么给万年县?你们家现在也就这丫头值两个子,我卖了她,咱俩的欠账两清。”

李治听懂了,这个姓屠的用较低的利息借了公廨钱,拿出来放高利贷,赚差价,说白了,就是个二道贩子。

南北朝时,北魏的官是没有俸禄的,所以要自己弄钱养家。

到了隋唐时,官吏也没有固定的俸禄(虽然官员也有口分田、永业田和职分田,但那点根本不够用,即使是公家办事,需要花钱的地方可也不少啊),从贞观元年开始,公家和私人的开销,都从公廨田的收成里出。

为了解决衙门开销的问题,逐渐就有了公廨钱,每个衙门备一些本钱,出去放贷或当做生意的本钱,并专设捉钱令史,每个月收利息或取固定利润,这样就能维持衙门的正常运行,官员也不用过的太清苦。

这个规矩跟清代的养廉银子有点类似。

这黄十八就是从姓屠的那里借了钱,结果生意赔了,没钱还姓屠的本息,但这姓屠的也实在可恶,人家还不上钱,就要拿人家女儿顶债,你妹的,这不成了黄世仁了?

路见不平,李治大步上前一声吼:“住手,她才多大?若被卖成贱人,这辈子就毁了。”

(注:唐人管贱民不叫贱民,而称贱人,原因嘛,大家懂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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