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卡斯特向来不喜欢东陆的这种阴冷天气。
在追杀完兽人的溃兵,重整各方冒险团散乱的军队后,科琳联军开始进入卡斯托纳斯,这座东陆最伟大的雄城在为兽人蹂躏近十八年以后,终于重新回到人类手中。
各方军队刚进入城中,就大多自寻地方驻扎去了,只有边区领主——也就是类似罗兰这样的领袖们,还需要继续跟随科琳,他们沿着宽阔的黄金大道一路前进,街旁开始汇聚起稀稀疏疏的人群,他们从小巷和房屋内走出,大多是女人还有半兽人孩童,没有人欢呼,无数双眼睛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这帮陌生人。
“他们已经失去希望太久,”罗兰心想,“暂时谁都不会再相信了。”
片刻后,他们终于抵达内城的城门前,许多士兵正在这片开阔的草地上拆卸着兽人木制的各种粗陋防御工事,边区领主们纷纷下马,科琳还是走在最前面,他们又穿过广场,皇家园林,吊桥,黑塔,踏入闪耀王庭高耸的青铜大门,来到议事厅。
科琳没有再继续向前,她手抚摸着落满灰尘的议事桌,旁边站着科琳骑士团的副团长,她最信任的人,也是一名半兽人,洛萨恩·蓝牙。
果然,终究还是要到这步田地,罗兰心里五味杂陈。
既然战争已经结束,接下来的就是政治了,也是他最厌恶的东西,属于权术和阴谋的战场。
“冕下,我们就在这里开始吧。”伯爵联盟的卡里昂·布莱克塔,忽地站上前来说道。
万神殿的多米尼克牧师立刻反驳:“议事厅荒废已久,在这里召开边区领主大会未免过于寒碜,只有国王大厅,那里曾是整片东陆的心脏,只有在那里,领主们的权利才能得到伸张。”
即使是心脏,那也是属于卡斯泰利尔的心脏,罗兰几乎可以听见卡里昂想这么说,伯爵联盟作为卡斯泰利尔王国最后的余烬,理应也应该是它唯一的继承者。
但卡斯泰利尔已是昨日黄昏,无数怀抱期望、开拓疆土的冒险团才是今日朝阳。
卡里昂·布莱克塔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脸色发白,嘴唇颤了颤,最终什么也没说。
“多米尼克说得对,”科琳轻声说,“我的事业还没有完成,东陆的处境依然很危险,我必须为你们伸张理所应得的权力。”
她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大步上前推开王厅的白门,其上雕刻着卡斯泰利尔王国的标志,一条银白色的月龙。
边区领主们鱼贯涌入王厅,他们就像旧时的这座卡斯泰利尔王厅里,等待国王登位启奏的诸大臣一样,占据了两边的位置。
科琳坐下正中的高位,远自先民称王东陆开始,历代的卡斯泰利尔国王都坐过这把巨大的银座。洛萨恩·蓝牙站在她左手的御座下,御前首相的位置。
第二次边区领主会议正式开始,上一次他们还不过是居无定所的各自国家的流亡者,借以帝国大公阿兰嫩公爵的城堡召开集会,而这一次,他们有了自己的王宫。
···
路西泽站在闪耀王庭的青铜门前,无聊的踢着碎石子,大概两个小时前,罗兰派人来通知,要他等在这里。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等了足足两个小时了。
“我说,能不能别再挥你那把破剑了,”路西泽再也忍不住了,“咱们聊聊天,做点有意思的事不好吗?”
“那样有什么意义吗?”少年没有停下手里挥剑的动作。
少年面容俊朗,皮肤白皙,乌黑的齐肩长发宛若天成,他的眼睛是少有的清澈到没有半点杂质的碧蓝色,碧蓝澄澈宛如山中的湖泊。
在见到他之前,路西泽从没想到人可以好看到这种份上,更别说男人,就是自己的兄长,人人称道英俊的银月骑士维洛萨·卡斯特,跟他一比也差远了。
恐怕只有那些生活在特地地区的精灵们,才有能和他相提并论的容貌吧。
“聊天需要什么意义?游戏需要什么意义?你怎么不问练剑有什么意义?没意义的事多了去了,干嘛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路西泽死缠烂打地说。
其实他倒是也可以干点有意义的事,比如通过共享罗兰的感官,仔细听听里面那场,决定东陆未来命运的第二次边区领主会议都在聊些什么,可是他才听了一会就听不下去了,里面的人你来我往的说着一堆听不懂的破事,他又向来是个活泼嫌麻烦的性子,着实感觉无聊的要死。
而与之相比,他旁边的这位名叫沃从·埃伯哈特的剑士,可就要有趣多了。
这位可是能单枪匹马斩杀一头双足飞龙,然后跟着它从天而落都毫发无伤的猛人。
更离谱的是,沃从·埃伯哈特后来告诉路西泽,自己与他同龄。
路西泽的奥秘剑术是通过绑定维洛萨的剑技得来,拥有维洛萨十年如一日的苦修技巧。
可沃从呢?他甚至不是骑士,却怎么能在这种年龄,拥有连与奥法骑士对比都显得卓越的身手与剑术。
“你到底是怎么杀死它的,那条双足飞龙,”路西泽已经问过他无数次这个问题了,“难道你是一名奥法骑士吗?”
奥法骑士并非阿蕾亚骑士团独有,只要一名骑士在武艺高强的同时,也能施展一部分战斗用魔法,就可以使用这个称呼。
“你为什么会阿蕾亚骑士团的奥秘剑术,难道你是他们的成员吗?”沃从回问,与手中剑不同,他的声音带有一种好听的柔气,即使是喝问,也无法让听者产生什么厌恶感。
路西泽被呛的说不出话来,他当然可以对外人说是维洛萨教他的,但先不论复杂的奥秘剑术是不是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可以精通的,就算他是个天才,奥秘剑术顾名思义,是阿蕾亚骑士团的不传剑术,如果让别人知道他学会了,毫无疑问会认为是维洛萨所传授,为后者带来一世都无法洗刷的污名。
“那我们约定一下吧,我不告诉别人是你杀了那条双足飞龙,你也不要跟人说我剑术的事。”路西泽说。
沃从想了想,点点头:“好。”
路西泽顿时轻松下来,同时拥有一个秘密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和沃从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沉重的青铜大门突然嗡的推开,一名手持着红底细白十字剑纹为盾面的盾牌侍从出来,望向路西泽,对他说:
“大人,冕下招您进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