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是一位锦衣卫卧底在临死前送来的密报。”
柳淳面色凝重,将这份密报送到了朱棣的面前,他的双拳紧握,太阳穴上,青筋凸起,双眸之中,怒火难以掩饰,正在不停燃烧。
这是一个人用命换来的结论。
长久以来,一个隐患终于爆发了。
朱棣面对着密报,他很平静,这和往日君臣两个的形象大相径庭,要知道以往慷慨激昂的可都是朱棣,这一次皇帝陛下格外冷静,耐心。
他不放过任何一个字,等全部看过之后,朱棣闭目良久,而后缓缓睁开双眼,凝视着前方。
“柳淳,如此说来,这个错是朕的?”
“不是!”柳淳咬着牙道:“是发展的矛盾,积累太久了,没有解决,谁都有错。”
朱棣突然一笑,“不管是谁的错,最后都是朕的,朕是大明天子,是万民的君父。在朕的治下,有百姓活不下去,铤而走险,这就是朕的疏忽,朕必须要负责。”
朱棣沉吟片刻,“传旨吧,宣所有在京大臣觐见,朕有话说。”
柳淳点头,急忙下去安排,在一个时辰之后。所有在京的文武宗室,悉数赶到。
内阁四位大学士,六部官员,吏部侍郎吴中,户部尚书解缙,兵部尚书赵勉,刑部尚书杨靖,右都御史沉吟
所有的大臣,悉数聚集在奉天殿。
朱棣一身龙袍,端坐正中。
他面色凝重,看不出喜怒,等到群臣朝拜之后,朱棣缓缓道:“解缙,你先出来。”
“微臣在!”解缙躬身答道。
朱棣又道:“前些时候你提议改漕运为海运,到了如今,你有什么更深一步的看法没有?”
“有!”
“讲!”
“是!”解缙顿了顿,朗声道:“我大明南北物资交流,仰赖水运,其中运河尤其重要。永乐三年之前,江南需要输送400万石漕粮到北方,供应北平以及九边需要。迁都之后,每年保守估计,要增加两百万石粮食。这还不包括平定了鞑靼之后,广阔草原的开支。如果全都算起来,一年南方输运的漕粮要增加一倍!”
“足足一倍啊!”
解缙陡然拔高了声音,“朝中诸公,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整条运河的负担,要足足增加一倍不止啊!”
朱棣听解缙说到这里,又扭头看向了柳淳,“柳卿,解缙说了向北输送漕粮,你就说说向南输送物资,毕竟这块你最熟悉。”
柳淳忍不住老脸泛红。
利用漕粮空船,向南输送物资,这是他想出来的办法,在当年绝对是顺风车,十分节省财力可经过了这些年的发展,北方的物资也越来越多了。
首先就是钢铁、煤炭、木材,这三大项,构成了北货南运的重点,此外,像水泥,活牲口,大豆,高粱,也是大宗货物。
仔细计算下来,北方向南输送的货物同样惊人。
正常情况下,运河已经是超负荷运转,如果遇上了干旱,或者船只事故,整条运河,南来北往的船只,都要受到影响,后果十分可怕。
“去岁大军北上巡边,对付鞑靼。期间十几万人北上,调度军需粮草五百万石、对于原本的运河雪上加霜。为了能按时将货物运到北方,运河沿线征用了一百五十万民夫,还有十万辆马车。”
河道不够用了,就要百姓用肩膀扛,用车拉。
在整个过程中,损耗的物资超过五成,耗损的民力何止一倍。
“这些年,漕运压力增加,户部方面应对漕运不足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不断拨钱,不断拓宽运河,疏浚泥沙。”
柳淳朗声道:“运力不足,扩充运力,看起来是针锋相对。可实际上运河受限于地理环境和气候因素,水量不足,泥沙淤积严重。说白点,就是想增加运力,也无从下手。白白浪费投资罢了,也不能说白白浪费,而是被那些贪官污吏给盘剥漂没,中饱私囊了。”
柳淳和解缙的话,相互印证,一个更明白的结论出现了。
漕运和海运之间,根本不是选择题。
快速发展的经济要求必须淘汰低效的河运,如果继续下去,不但浪费财赋,制约物资交流,对运河沿岸的百姓来说,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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