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寒云宗的人来到了这里,也就意味着他的这趟马夫之行即将提前结束。
陆沉心想如此也好,至少不用再解释杨富贵的事情,至于路引想想办法便是。
他放下了手中茶杯,准备去确认一下。
灰衣小童双指夹着碟子里的一颗花生米丢入嘴中,说道:“老大?”
“随便找个地方住下等着我,不要惹事。”
陆沉站起身嘱咐了句,便向镇子里走去。
一路前行,顺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来到镇中最为高耸以及瞩目的游龙客栈。
亮闪闪的金字招牌仿佛横空挂在镇东的宽敞大道之上,无数游客从左侧那座客栈大门前进出,一派热络繁华。
陆沉慢慢向大门走去,里面刚刚好又出来了一群人。
男子出尘,女子高贵,个个气质不俗,一派仙家弟子做派。
客栈杂役老仆站在门口,个个恨不得把头低到裤裆里,嘴里恭敬说道:“恭送各位仙师。”
路上行人见此纷纷四散而开,将最中间的道路让了出来,以示尊敬。
陆沉没有让,准确的说是没有在意,双手插兜,面色坦然,与他们相对而行。
有几道眼光打量而来,有着一丝惊讶。
眼前这个家伙模样马虎,但全身上下没有灵力波动,应该也就是个凡人。
而一路从东圣州而来,能有胆子跟他们对视还如此镇定的凡人实在是寥寥无几。
因为修道之人,灵气入体,光是众人汇聚在一起的那股灵势,不刻意显露出来,都能让大多数凡人自惭形秽。
人群左侧一位脸色倨傲的年轻男子瞥了眼陆沉,眼神中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怜悯与不屑。
两人靠近后,他刻意提高了自己身上的一点灵力,转过头笑眯眯打趣道:“装什么装,是不是快尿裤子啦?”
陆沉身形微微停滞了一秒,然后接着向前走去,似乎没有听到。
当中那位面色冷傲的红衣女子漫不经心瞥了一眼,刚好看见这一幕,心中也认为这是一个没多大本事,却哗众取宠的凡夫俗子,便收回视线。
没有再看一眼,仿佛怕脏了自己的眼睛。
波澜不惊的擦肩而过。
她突然说道:“可惜了这副皮囊。”
年轻倨傲男子笑着说道:“陆师姐难不成看上那小子了?那我可伤心咯。”
红衣女子平静望了他一眼。
男子突然心里就有些发虚,悻悻然干咳两声,转移话题说道:“那小丫头真是不识抬举,难为我们特意兴师动众前来,自家还未拜师的师傅都已经死了,竟然还不给咱们半点面子。”
陆姓红衣女子说道:“以前师傅常念叨一句话,叫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男子接着笑道:“可师傅还说了,修道之人就要挣那一口暖气。”
红衣女子沉默了会,点头道:“你说得对。”
有时候一个决定就能够改变一生。
她认同自己师弟所说的话,所以刚才那个傻丫头在小院子里的坚持她理解,但并不认同,
世间所谓的情,爱,恩,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其实对于大道没有半点意义。
若是在很多年后,当那个小丫头已经与大道同行,蓦然回首,发现身旁之人全化为白骨,而她依然容颜不老,傲立世间,才会意识到自己今天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选择。
当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陆姓红衣女子呢喃道:“蝼蚁。”
身旁年轻男人回头,笑意满面的眼神之中露出了一丝悄然而逝的寒芒。
游龙客栈的一座僻静院落中。
已经不再掩饰自己身份的沧海葵默默坐在堂中,眼眶通红,黝黑的脸蛋上五味杂成,神情复杂。
从那妖魅盘踞的一峡岭逃出生天,刚到游龙镇便听到了寒云宗仙师即将到来的消息,原本以为是否极泰来,却没想到又迎来了一个噩耗。
寒云宗的惠云长老仙逝了。
而惠云长老正是十年前那位扬言要收她为徒的恩师。
就在她举足无措之时,那位红衣女子说依然可以让她直接进入寒云宗,并且地位修行都比拜入惠云门下要高要好。
唯一的条件便是以后不能再承认惠云的师尊身份。
没有人认为她会拒绝,因为这对于无数人来说都是一个不需要考虑的问题。
但她的回答却是那样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震惊了所有人。
正在心烦意乱之际,外面响起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沧海葵抬头望去,陆沉出现在了门旁。
沧海葵有些惊讶,当时事出突然,等她们逃出来后才意识到陆沉没有在车上,甚至连她都以为陆沉已经死了。
“看来你跟寒云宗的人已经见过面了。”
陆沉说道:“还需不需要马夫?”
沧海葵随意抹去脸上泪水,摇了摇头说道:“多谢,现在应该是不需要了。”
陆沉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他来这里只是为了得到一个回复而已,当初那一袋银子的情分,在一峡岭时就已经用完。
“等等。”
沧海葵突然出声。
陆沉再次转身,然后就看见这个女子走进屋子,然后出来时手中就又多出了一个灰色的小包裹。
“算上上次的一百两,加上这里一共是三百两,从开始就约定好的报酬。”
沧海葵平静道:“原本以为你已经在一峡岭死掉,所以打算回去时打听一下送给你的家人,如今更好。”
陆沉望着那袋银子,没有说话。
啪的一声。
院门又被重重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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