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人,扬州府羽鳞卫镇抚,薛昌。”
听声音,像是个中年人。
既然已经被他看出自己醒了,再闭着眼也没必要,而且他已自报家门,羽鳞卫……
这衙门甄玠知道,名声和前明锦衣卫一样大。
一样不太光彩。
一样……
基本上可以说是一样的。
天家私兵,隶属于龙禁尉,分驻各道重要州府。
甄玠起身迎客,便见一身形瘦削之人着银丝描龙鳞黑绸长衫,云靴束发,锦帽端正,脸颊处两道法令纹深陷,自有一番威严。
正心中惴惴,以为是贾府堪破了祠堂之事,让这姓薛的上门为难,却见那人扔下一方令牌,转身就走。
“午时三刻,携此牌来金陵卫见我。”
甄玠下意识想追,转念作罢,此时还不知道他的来意,不如趁这三四个时辰把事情弄清楚,到时再与他分说。
午时三刻……
单这时间点也够在心里捏把汗的。
甄玠此刻已然清醒过来,心知这人应该并无恶意,祠堂那事大不了是个从犯,几百两银子,还不至于惊动了正五品的镇抚上门抓人。
况且,他也没有抓人的意思。
难道是这几天采风,恰好惊扰到了他家女眷头上?
没这么巧吧。
姓薛,怎么琢磨着都是和贾府能扯上点关系。
还是说那本红楼只写了几笔大纲,就让人给盯上了?
那这羽鳞卫可比锦衣卫的工作效率还高。
甄玠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俯身把薛昌留下的令牌捡在手里,触感冰凉,但并不重,三寸长二寸宽,好像是某种木质材料,入眼纯黑,瞧不见纹路。
屈指敲了敲,声音颇为清脆,类比金石,显然不太寻常。
但是,应该也不至于太过稀有,要不然他也不能放心地留给自己,不怕这玩意被顺手卖了。
甄玠琢磨了一会儿,心说也不知道是我孤陋寡闻,才没见过这种材质,还是这方世界与前世究竟有些区别。
黑木令牌上雕刻的五爪腾龙颇为顺眼,须角眼皆十分清晰,甚至能感觉到一种,深邃威严的气息。
前后翻翻,找不见任何文字符号,于是也不太能确定这令牌的用途。
甄玠顺手把它揣进怀里,出了房门。
来北屋,九儿已经醒了,正对镜子梳理着还没梳子长的头发,边梳边一阵阵地窃笑,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样的好事情,胭脂盒打开了摆在一边,自然还是不会用的,闹不清是摆来看还是摆来嗅。
和胭脂一样,梳子也是姚恩之带来的,上好的檀木,纹路极为流畅,也说是院儿里姑娘用着好……
他院里那房客家的姑娘,不就是香菱?
甄玠忽然想起来,门子曾和贾雨村提过这事,那拐子从苏州甄士隐家拐走了甄英莲之后,成了他家的房客。
正巧现在怎么也得往他家里走一遭,看看是不是他这出了岔子,能不能猜出薛昌的来意。
到了那儿,倘若拐子要价不高,得抢在薛蟠之前把她买回来,省着给别人糟践了。
又或者想办法收拾了拐子,替她出口恶气。
只不过,眼下真不是个好时候,且先忍忍,先过了羽鳞卫这道鬼门关再说。
他和九儿知会了一声,离家出门。
顺北亭街往东转南,天儿不错,有点儿风不大,吹着挺舒服,晨霜寒露落在地面,早已经湿润在土里,不起灰尘,也不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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