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李大志冲出村委会大门的时候,就看到了王福海。有心告诉他去劝李响父亲,可觉得这事自己最好别掺乎,于是大喊道:“福海叔,你来的正好,刘书记找你有事!”喊完,又猛加电门,一阵风似的跑了。
刚才王福海也在秋葵地。李冰说李响和董倩去了村委,立即听摘秋葵的妇女们纷纷议论,莫不是李响和董倩好上了吧?
王福海不理会这些闲言碎语,但李响、董倩一起去找刘光明,肯定有大事。他又看见李大志回了村里,也就悄悄转身,回来了。
看着李大志风风火火地离去,王福海就知道出了大事。
走进院子,刘光明也刚好准备出门。看到王福海,刘光明像看到救星,上前几步,双手相搀:“哎呀,老支书,正想找您,您就来了!”
“刘书记,到底咋回事?”王福海问。
刘光明将王福海扶到椅子旁边,坐下来,才把李响、董倩的想法,还有怎样去劝李响父亲,说了一遍。
王福海摸摸胡须:“这事不怪李大志,他真不敢去。”
李响父亲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人,外号李老蔫。可老实人不是一点脾气没有,如果被逼到墙脚,没了退路,反而脾气更大,敢和任何人拼命。
刘光明也知道厉害,所以也不敢去,只好违反“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德准则,逼李大志去。李大志更知道其中利害,撒丫子撩了。刘光明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王福海。
“你说李响的事真能成?”王福海问。
“有八成把握。”刘光明也不敢打包票。
王福海点点头,开始思考。他不懂这里面的道道,但听刘光明说,指定是好事。这几年他不懂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尤其是村里的年轻人,几乎过上了城里人的日子。每天躲在家里,不是玩手机,就是玩电脑。这两样东西很具有极强的诱惑力,就连三五岁的小娃娃,也能拿着手机玩,那利索的程度,可比他这个老汉强多了。
他虽然不懂,但李响、董倩想这么做,刘光明也觉得是好事,听刘光明说,他也直觉地感到,这肯定不是啥坏事。
此事干系重大,王福海想拉着刘光明一起去李响家,因为他自己恐怕说不清楚。刘光明也不得不学着李大志模样,抬手挠头了,因为他真不敢直面李响父亲那迫切的眼神。他老人家一直盼望着李响早点回省城,应聘工作。
刘光明跺跺脚,答应了。谁让李响值得帮,又需要帮忙呢。
来到李响家,李响父亲刚从秋葵地回来。他听到了一些关于李响和董倩的事,心里又惊又喜,又有丝丝的担心。
他吃惊的是,董倩家很有钱,董倩学历也同样高,怎么就看上了李响。他高兴的是儿子还是有魅力的,这么短时间,又找到女朋友了。在父亲眼里,成家立业同等重要,而且立业更是为了更好的成家,也是人活着的终极目标。不然,作为一个男人,娶不上媳妇,没有孩子,那怎么行呢?
可因为孟晓,父亲又有些担忧,年轻人心思变化太快,尤其是高学历的人。一朝被蛇咬,父亲真是十年怕井绳了。
父亲的担心,还有一部分源自董倩想自己创业的打算。她如此和李响接近,可能是想拉着李响一起。但她跟李响不一样,她是女孩子,而且衣食无忧,用电视里的话说,富二代。李响是男孩子,将来要承担家庭重任,不能有任何闪失。
即便两人好上了,父亲还是有些忧虑。家里虽然穷,但父亲有志气,往后李响肯定搞得跟倒插门似的,听人家吆喝。这是父亲说不愿意见到的,何况李响不是吃不上饭的人,又何必去吃软饭。
回到家里,坐在凳子上,父亲觉得自己想多了,两人怎么就一下子在一起了呢?可父亲又不得不想,毕竟李响在村里已属于未婚大龄青年。
思来想去,心里高兴,但又觉得哪里不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脑子成了一堆浆糊,快要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王福海和刘光明来了,父亲赶忙收起思绪,起身让座倒茶。这两位可是他最尊敬了人物,一起到来,又让父亲诚惶诚恐,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坐在木凳子上,王福海双手扶着拐杖,亲和地说:“广田啊,今天我和刘书记来,是为了李响的事,你听了不要着急,先听刘书记说完。”
父亲是农民,这辈子就知道种粮种菜,没经历过太多的事,听王福海这么说,差点没从凳子上掉下来:“响子怎么了?”
王福海笑了:“害怕个啥?李响没偷没抢,而是想干好事。”
“想干好事?”父亲愣了,不是说好的,让李响回省城吗?
“李响想留下,搞个蔬菜科技公司。”王福海说完,就再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人老了,记性不好,刘光明跟他说的那些玩意,自己也一知半解,说不上来。
“啥玩意?”父亲本就迷离,现在更像一下子飞到天上,满脑子云雾。
刘光明小心地说:“就是用科学的方式种菜,再做分送到市里,也就是李响想搞的物流配送公司。”
父亲愣了,半天才说话:“这,这怎么行呢,我种了一辈子菜,李响还要接着干?”
刘光明笑笑:“老李叔,可以这么理解,但他种菜的方式跟您不一样,而且还是带动村里人一起种。”
父亲坚决地摇摇头:“李响没这么大本事。”
“您要相信您的儿子,本就是开公司当老板的人,而且,他这也是开公司当老板。”刘光明又解释说。
父亲还是听得发蒙,怎么地,种菜还能种出个老板来,又不是国营单位。
刘光明又说了半天,给父亲讲现代农业经营新理念,父亲仍听得一知半解,也仍表示反对。王福海忍不住了,咚咚地戳了几下拐杖:“我说广田,你咋就一根筋呢?这事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再犟,我就打你!”
说完,王福海站了起来,起身就往外走,嘴里还嘟囔着:“你这个老蔫,还不识好歹,刘书记能把李响往火坑里推?”
看王福海真生气了,父亲赶紧露出笑脸,送出门外:“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嗨,我也不懂。”
“不懂就给我闭嘴,李响长大了,又见过世面,知道的不比你多?”王福海依然瞪着眼睛。
刘光明也说:“老李叔,只要方向是对的,就该让李响尝试,就是不成功,也是积累经验,李响还年轻,有这个资本。”
当前村里的两位灵魂人物都在苦口婆心,父亲只好退让一步:“行吧,回来我再问问李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