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帅,以某看来,此军必然是仓猝成军,此前必为民壮无疑,不然为何连张好弓都无?但不知如何操练,竟颇为擅战?”
一听这句话,张规的眼睛都红了。
为何别人只需三两月就能练出擅战之兵。而自己东征西战(东窜西逃)一年余,手下这一帮依旧还是流贼?
扪心自问,若自己与李道然为敌,兵对兵枪对枪的打一场,结果如何?
胜自然是能胜的,但绝对胜不了这般快,更胜不了这么利落。也莫说是自己,当初李道然猝然遭遇代郡太守王杰麾下郡兵,也绝无这般狼狈。
那是战,还是逃?
眼见敌阵越来越近,张规猛吐一口气:“李先,出阵迎敌!”
“喏!”
李先领命而去,其余贼将面面相觑:明知敌军擅战,渠帅为何还要力敌?
若是顺风仗就一拥而上,若是打不过扭头就跑,这才是流贼……
“来此之时,某在大方当面立了军令状:不破强阴,不将那三万石粮抢来,规就提头来见……若一矢未发,不折一卒就逃,事后如何向大方交待?
此为其一,其二,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等并非无一战之力……李道然之所以败的如此之快,一为轻敌,以疲攻逸。二为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他麾下儿郎手中之枪不过一丈,敌之长枪却有丈半,如何能讨得了好?
三,殊无章法,只知一拥而上,以为凭兵卒悍勇便能撞开那枪阵与车阵,却不知正好给了敌贼便利:短短三五步的射程,便是猎弓射不穿木盾,难道还射不透面皮?一来二去,李道然安有不败之理?”
张规猛吐一口气,指着正踏步而来的枪阵,“然此时敌将主动求战,弃了车阵,便如老龟扒了甲壳,亮出了肚皮。而敌军只有四五百,我军却足四倍有余。以两倍之兵正面迎战,再以两倍之兵一分为二,一路攻他两翼,一路攻他后背,如何不能胜?”
都是一帮黔首,能将自己名字写全的已算凤毛麟角,自然不知兵法为何物。但如今张规一步一步的指点,一步步的教,当是能听懂几分的。
说直白些,就如两伙人打架,对方是两个壮汉,我虽没有壮汉,但足有八个人。一旦开打,抱腿的抱腿,缠腰的缠腰,踢裆的踢裆,不信将你放不倒……
几个贼将顿时就有了信心,连声请命:
“某愿领儿郎攻他左翼!”
“某去攻他右翼!”
“某去攻他后背!”
张规大声笑道:“善!”
……
兴许是败的次数太多,被自家人杀的有了经验。第一波贼兵溃败时并没有冲向山谷中的军阵,而是往两边跑。
又听一声鼓响,约摸千余贼军出了山谷。依旧没有列阵,就像被放出圈的羊,只知道跟着头羊走。但比起之前那一波明显有了不同。
不再急冲猛跑,走的不紧不慢。枪也长了不少,至少有丈二。手中大都提着盾,且前排贼兵个个背弓。
又走近了一些,就能看到有不少腰里挂着直刀。
大汉有法令:凡边郡可令民户俱备弓弩,以备不虞。所以贼兵有弓不算奇怪,只要攻破几座坞堡,弓、弩、箭、枪定然不缺。
但刀却只有县级以上的正规军才配。只因刀与枪不同,费铁是一方面,更费时间。一柄直刀的铁料少些也能打四五枚枪头,且枪头至多三五炼。但一柄直刀至少要二十炼以上,才能在劈砍时不折不卷刃。
有直刀,就说明这伙贼人和县兵更或是郡兵干过仗,而且还打胜了……
郭紧心中不由的一紧,下意识的往山上望去。恰好传来一声大鼓,定睛一看,最高那一杆上的角旗已换成了方旗。
这是就地防御的意思。
郭景不敢怠慢,忙令鼓兵击鼓,又令传令兵呼喝传令。
三个月的时间里,每日操练的都是这些科目,兵卒早已烂熟于胸,甚至已形成了条件反射。
当鼓兵连续磕击鼓身,传出四记“喀喀喀喀”的声音,兵卒又往前四步,齐齐的停下了脚步。
与此同时,鼓声停歇,换由各队率传令。刀兵巍然不动,枪兵则由六排合成三排,又穿过长刀手之前的缝隙在前列阵。
第一排兵跪地竖盾立枪,藤牌腰部专有供枪借力的挂钩。第一排兵卒只需将长枪担在挂钩上,而后扶好藤牌既可。
第二排半蹲,将枪架在第一排的盾顶,脚下踩着第一排枪兵的枪杆。
第三排猫腰,枪依旧架在第一排枪兵的盾顶,腰下又踩着第一排枪兵的枪尾。
一座一平一仰的拒马枪阵便成形,三排之间人挨人,肩顶肩,挤的密不透风。第四与第五排才是长刀手,但左右间空隙极大,足三尺有余。
这是为了便于发挥长刀左劈右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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