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四老鬼打的热闹，裴谈给李守义翻了翻二十年前的旧事。显庆四年，皇帝接到密奏，称监察御史李巢勾结长孙无忌图谋造反，由此拉开大案的序幕。

同年七月，上又让李勣、许敬宗复审长孙无忌谋反案。在此次大案中，中书舍人-袁公瑜展示了其心狠手辣的一面。

奉命，节制详刑寺、京兆尹及部分右卫军，负责清理长孙无忌、褚遂良在京畿的势力。

抓的人就别提有多少了，详刑寺、刑部的大牢塞满了都装不下；不得不借助右卫军的一部分营区，作为临时牢房。

当时，又不少人劝袁公瑜，得饶人处且饶人，差不多得了，积点阴德。

可袁公瑜却不以为然，依然我行我素，抱着除恶务尽的态度，在寺内遴选了一批精兵强将。上至官面，下潜江湖，全面缉捕。

四大判官，当时年富力强，又是详刑寺最好的司直，自然在这批人之内。

详刑寺三把手，是从五品下的官职，而愣子（李正义）是官迷，满心满眼的想再进一步，当上详刑寺寺正，甚至少卿，摆脱末吏之流，挤身成中阶官员。

眼见大案蔓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所以带着樊虎（老虎）庞璟（老鹰）常封（常有理）及十五个弟兄，积极投入到追捕当中。

长孙无忌历仕三朝，做宰相三十多年，触角不仅渗透到了朝中、军中，一些吃江湖饭的，也依附于长孙家，为他们处理一些不体面的事。

愣子盯上的，就是这股势力。拔出了他们不仅能立一大功，还能为长安的百姓，剪除祸患，廓清地方，可谓一箭双雕。

于是，便联系了老虎（樊虎）的把兄弟-赵宏，他成为不良人之前，在江湖上也算是有一号的。.......

计划是不错，可进行的却不怎么顺畅，也弄出了动静，把人惊了。那些家伙本就是亡命徒，又被追捕，自然要玩命。

等裴谈等支援到时，整个庄子已经燃起冲天大火。愣子带去的那一百多号人，包括赵宏及十五个亲信，全都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他们四个也是在大火和浓烟中，误打误撞掉进一个菜窖中，才活了下来。

显而易见，火油是提前埋好的，愣子负责整体行动，派人没盯住，让人家杀了个火杀连营，他就是有责任的。

赵宏与老虎可是总角之交，感情好的很，其实就是差个姓的亲兄弟。他死后，老虎便恨上了愣子。

而愣子再三保证，他派人盯着时，绝对没人能做这个手脚，所以埋火油的时间，一定是在他们盯上之前。

可他派去盯梢的，也死在了那场大火中，死无对证，没人能证明他的话。且的确是老虎，活儿没利索，让导致的暴露，所以他认为责任是老虎的。

至于庞璟（老鹰）和常封（常有理）之间的问题，则是......。

“不对啊！赵宏提供完消息，完全可以全身而退，毕竟这案子跟他无关，他为什么会参加那次的围捕呢？”

“哦，我明白了！不良人的地位太低，入不了李正义的眼，所以成了诱饵。这个愣子，太孙子了！”

不良人，顾名思义，就是犯过罪的人，改邪归正之后，被官府征用，充任侦缉逮捕的小吏，称为‘不良’，俗又称之为‘不良脊烂’，其统管者称‘不良帅’。

别说愣子他们这种正牌出身的刑官，就算在他们直属的京兆府，也未必看得起他们。贼就是贼，官员、差役们的这种偏执的世俗理念，俨然已经成了主流观念。就是因为不良人半黑半白，拿他们钓鱼，再合适不过了。

“愣子，你是真孙子，为了升官，你是什么人都能牺牲，也不择手段。”

“你这种人根本就不懂什么叫立身处世，人情世故。我有今天，也是你害得的。”

老虎气的脸都紫了，但李正义却寸步不让，言明当年的事，他是有责任，而且该付的负责，他已经负过了。

而且，愣子也不承认，老虎走到今天这步，是他害的。曾经的大理寺，现在的详刑寺第一高手，他走到今天是性格使然。

拍了下桌子，愣子起身喝道：“谁害得了你老虎，全因为赵宏吗？这二十年，你是怎么过的？”

“五品的寺正，一路下沉变成了库管。你就是找借口，把自己撩倒了，而且趴得还挺舒服的。”

“既然你自己认命了，就别他妈跟娘们一样，怨天尤人！”

好嘛！愣子这话可是把火点上房了！眼见二人要掐起来了，老鹰、常有理赶紧把人抱住了。

裴谈也是适时的站了出来：“咱们都是过命的弟兄，这份交情，多少钱也换不了。”

“现在，亲兄弟反目了，互相仇视，你们让我伤心啊，也在小辈面前丢人。”

说道这，裴谈激愤起来痛斥四人，连最不被为人所耻的盗墓贼，都知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就是人性。

他们四个都是干实事，有本事的人，在刑狱方面的天赋，即便是现在的三法司，也少有人比。

可为什么四人半辈子浑浑噩噩的，一事无成？

就是因为他们太骄傲了！相信金子总会发光，在裴谈看来这就是鬼话、昏话。

以裴谈这么多年的经验，哪怕是被一块破抹布盖住了，那这金子都永世不得发光。

“过去总是你们教我，今儿我教教你们。就一句话，机会来了，牢牢把住。”

话毕，裴谈从怀里掏出一份卷宗，狠狠地摔在桌子上。随即，拉着李守义，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这一下，可是四个老鬼晾个够呛。几十年了，甭管裴谈的官怎么升，在他们面前一直以小弟自居，今儿突然反过来了，让他们一时真没法适应。

四个老鬼同时叹了口气，坐了下来，尽皆缄默，一边回忆过去的峥嵘岁月，一边想着裴谈的话。

稍时，还是常有理出声打破了宁静，沉声道：“其实，想想这辈子，最痛快的，还是咱们一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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