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也是笑道:“君义也太小看备了些,莫非以为备只有这一个路数不成?”
然后他便是跳了一个马。
傅士仁一愣,显然不曾想到还有这般走法。
片刻之后,傅士仁失魂落魄,打量着棋盘上自家剩下的几个残子。
他尴尬一笑,“不想玄德还有这般走法,着实是令某大开眼界。”
他收拢着棋盘上的残子,笑道:“玄德,再来一局,今日若是不能将你斩于马下,说甚我都不甘心。”
刘备笑了笑,“君义,你非我对手,无敌确是无趣。”
言语之时,他还看了眼简雍。
简雍气笑道:“玄德莫要得意,等我研究明白了此中规矩,定然有你好看。”
刘备一笑置之。
此时傅士仁已然悄悄将棋盘摆好,“玄德,再来一局,我倒要看看,今日到底能不能赢下你一局。”
两人再次落子,这次傅士仁倒真的进步了些,比之前多走上了不少步。
一局落定,傅士仁撸着袖子,“再来一局,这次定然能将玄德拿下。”
“不错,这次确是又进步了些,若不是我刻意留心一二,差点着了你的道。君义,不想你下起棋来还是有些阴狠的嘛。”刘备拎起手上的棋子将军。
傅士仁面色稍变,强笑道:“玄德说笑了,我不过是随意乱走的,哪里有什么计较。”
刘备笑了笑,“没有计较就好。”
此时关羽忽然咳嗽一声,“君义,我看你多半是有些累了,可起身歇息一会儿。”
“才下了两局而已,如何便能……”他抬头刚好对上关羽的目光,连忙转换口风,“若是平日里的六博自然不累,只是今日这象棋着实是让人有些费心思,我倒是确实有些累了。”
他站起身来,“云长不如也来下上两盘。”
关羽倒也不客气,转身便接替了傅士仁的位子,不想刘备却也是站起身来,“这下棋着实有些劳累,谁来替我下几盘?”
简雍自然乐得能过手瘾,“既然玄德累了,我和君义替玄德下便是。”
他看向对面的关羽,又看了看一旁的傅士仁,笑道:“君义,论武勇咱们自然是比不上云长,可今日在这棋盘上,云长的武勇却是用不上的,咱们今日定要将云长杀个大败而去。”
关羽摸着胡子,微微仰着头,半眯着眼,依旧是那副桀骜不驯的神情。
“便是你们二人齐上,关某岂惧乎?”
简雍到底是已然下过几局的老手,进退得宜,不论棋术如何,最少落子之间颇有些名家风范。
棋盘之上,更是出了几个若是不细看,连刘备都辨不出来的杀招。
有趣之处便在关羽虽是第一次落棋,可却像是开了天眼一般,不知是误打误撞,还是真的被他察觉到了其中的危险,辗转腾挪之间,竟是被他全都躲了过去。
站在一旁的刘备也不得不在心中感慨,有些东西便真的是与生俱来的。
棋者,兵事也。
关羽不愧是日后能统帅一方的名将。
“宪和,你不该在此处落子的,云长的石车早就已然架好了,你不如落子在旁边那处。”傅士仁叹息一声,颇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味道。
简雍打量了一眼棋盘,连忙将已然离手,落子棋盘上的车重新拿了起来。
“宪和,落子无悔,才是真男儿。”关羽低喝了一声。
简雍嬉笑一声,若是旁人见了关羽这般样貌,只怕早已将手中的棋子乖乖放回原位,只是他与关羽相处日久,自然熟知关羽的性子,“云长无须如此严苛。所谓兵者诡道也,这悔棋如何不是诡计的一种。”
原本在一旁只是看戏,还在心中感慨有些东西果然是能无师自通之时的刘备忽然开口,“宪和说的有理,即便是与你歃血为盟的盟友,表面上大义凛然,可背地里说不定还会做出些什么龌龊事,云长,不是每个人都如你这般守信义的。你也要走出棋盘之外。”
关羽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然后看向简雍,“兄长之言有理。宪和还不把手中的棋子放下,不然别怪羽不讲规矩了。”
简雍讪讪一笑,将手中的棋子放回原位。
刘备一笑,一个能用盘外招的关羽,总是要比一个处处死守规矩,只会讲大义的关羽要好些。
他又看了眼棋盘之上,双方激战正酣,他笑道:“宪和,这棋盘做出来不易,山上都是同学之人,可不能只有咱们自家玩乐。”
“明日你去雒阳城中打制几套出来。给卢师送去一套,卢师如今在东观之中辛苦修书,偶尔也是要休息一二的。给山上同学一套,莫要以为咱们吃独食。再给袁家的袁氏兄弟和曹北部那里各自送去一套,毕竟当日饮宴一场,如今也算是朋友嘛。”
简雍原本已然要落下的棋子被他捏在手中,他抬头打量了刘备一眼,最后笑着点了点头,“我明日便去。”
刘备也不再盯着几人下棋,转身去拎起了一旁的鱼篓。
“今晚咱们就吃烤鱼,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手艺。”
傅士仁笑道:“玄德,君子远庖厨,你如今也是在雒阳城中有些名头的人物了,以后还是要离那庖厨之地远一些。”
“君义,难怪你时至今日,偌大的年纪了,还是孤身一人。”刘备笑道,“尽信书不如无书,你这般恪守书上规矩,若是日后遇到了喜欢的女子,是不是还要先去算好生辰八字?若是不相合,即便是心中再喜欢,也要将之舍弃?”
傅士仁一愣,显然没想到刘备会有此问,一时之间他竟是不能答。
刘备笑道:“看来果然被我说中了,只怕等到他日你喜欢之人生儿育女了,君义你还是孤身一人。”
“果然孤身一人之人,不是没有缘由的。”
一时之间,棋盘之上的落子之声小了下去。
所有人都转头朝他看来。
刘备立刻拎着手中的鱼篓逃了开去。
…………
第二日,简雍清晨便赶赴雒阳去寻人打制了几副象棋,却并未立刻托人给昨日刘备提及的几人送去。
他带着几副象棋返回缑氏山中,却不是返回居住的小院,而是来到卢家讲学的书庐。
此时卢节已然讲课已毕,众人正在休歇。
简雍迈步而入,“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昨日玄德突发奇想,以六博为底,做了一种新玩物,想来诸君定然会有些兴趣。”
他将手中以硬木刻出来的象棋放到桌上,笑道,“不知诸君谁先来与我对弈一局?”
卢节打量了一眼桌上的棋盘,倒是不曾见过的新奇玩意。
“宪和是说这个是玄德研究出来的?”卢节笑道。
简雍在棋盘上一边摆着棋子,一边笑道:“不错,这正是昨日玄德研究出来的,我等昨日玩了几次,确是难得的好玩物。”
此时桌上的棋盘已然摆好,他一拂手,捻起上面的一枚马,笑道:“不知哪位愿与雍先来上一盘?”
书庐之中的众人都不曾见过这般玩物,此时倒是一时无人言语。
最后还是卢节率先落座,“那就由我与宪和来上一局。”
一局之后,自然是卢节被杀的大败。
“如何?”简雍笑道,“下一局谁来?”
此时本该起身的卢节却是不曾起身,反倒是收敛着棋盘上的棋子,“宪和莫急,再来一局,我定要胜你。”
卢节如此作为,自然是正中简雍的下怀,他笑道:“那便再来一局。”
结果自然是一局之后又一局,象棋很快就在缑氏山上流传开来。
…………
而此时刘备正盘腿坐在落云亭前,手中捻着一支自己做的鱼竿。
昔年姜尚垂钓于渭水,直钩而钓,愿者上钩。
今日他也是在此静坐而钓,只等名望寻上门来。
水流湍急,手中鱼竿微微晃动。
有鱼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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