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几日,京中便大事不断。
前有太尉季文若惨遭灭族,胞妹季皇后被赐鸩酒,皇后之子晋阳王被幽禁京郊雍华台。
后有淮宁王、广安王二王毙命。
洛京城中连风里都仿佛染上了血腥之气,
可这些毕竟是朝堂政事,寻常百姓接触不到,不甚了解,官员士族们又不敢妄议朝政,生怕惹祸上身。
如此一来,反倒是云陵萧氏为了攀附权贵、强行与徐家退婚的消息成为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谈资。
洛京最繁华的地段,以风雅著称的遗芳酒楼上,年轻士子们宽袍大袖,风姿飘逸,将宣纸铺了满地,室内墨香盈袖,酒气正浓。
一个披发袒怀的士子一手拎着酒埕,一手执笔潇洒挥墨。
“高风摧秀木,阴云蔽月明。”
墨落笔停,他将手中的毛笔一抛,仰起头,清澈醇香的酒水豪放地倾倒入口中。
眼角两行清泪滑落,与唇边的酒水浑然相融,他起身狂笑着,笑声让周围所有人都心中凄凉,禁不住跟着他一起潸然泪下。
朝堂黑暗,肱股之臣接连被杀,皇族子孙眼睁睁看着先祖基业大厦将倾,却只知道为人嗦摆,自相残杀。
儒学正统被肆意践踏,仁义道德成了一纸空文,饱学之士胸怀满腔抱负,却有志不能酬,有话不敢言。
而今,就连华庭簪缨、卿相辈出的云陵萧氏也终于屈了傲骨,向龌龊的世道低了头。
那他们这些人又有什么希望?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满心的绝望中时,“砰”的一声,空酒埕被那士子抛到地上,众人眼前白影一晃,那士子竟然冲到扶栏前,纵身跳了下去。
人群中一声惊呼,众人连忙冲到扶栏前。
只见那士子头破血流,在街上行人的围观下艰难地站了起来,可他一声也未吭,仿佛是感觉不到疼的行尸走肉,痴痴傻傻地笑。
恰好在此时,长公主府的人经过街头,将红绸彩绢装点在街道两侧。
“不好!”酒楼上有人惊呼一声。
又有人喊道:“快去拦住他!”
有人乱哄哄地向楼下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士子如同魔怔了一般,身体踉跄着,扬着脖子呐喊,似笑,似哭。
“傻儿坐庙堂,毒妇乱朝纲!牝鸡司晨!毒妇,你们母女是大晋的罪人!罪人!”
这是将九五之尊、掌政太后、当朝长公主全都给骂了。
“大胆叛逆!竟敢当街辱骂陛下和太后公主!”
长公主府的人听到谩骂,为首之人厉喝一声。
冲下楼去的几人刚跑到酒楼门口,视线望向前方,一根细细的竹竿径直刺穿了士子的咽喉,血如飞箭,飚射向空中。
街上尖叫声四起,几人猛地刹住脚步,红着眼眶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引来那凶手的注意。
凶手站在远处,身形高大,一边额发厚重地垂下,遮住了一只眼睛,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毫无感情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尸体,阴郁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酒楼二楼的一扇屏风后,谢行止倚靠在窗边,被街上的喊声惊醒,刚睁开眼便看见一道鲜血射向空中,妖丽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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