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汉开始摆烂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详的不是人而是人心
李将军府邸外,挂满了丧布,李欢吊唁的车队在街道上停下,司马迁率先掀开车帘走下去大声的通报道:“安阳侯前来吊唁!”
李广府邸前身穿素衣的家仆闻言,一个个脸上先是悚然一惊,随后众人方才如梦初醒般迎上前去躬身下拜道:“恭迎安阳侯!”
正门之内,一个面上满是悲戚之色的中年男子听到这响动后,眼睛向外一瞥,看清楚下车的人真是安阳侯李欢后,面上一惊,脚下也快步地迎了上去,声音近乎哽咽般:“真是君侯来吊唁我兄长啊!”
李欢面色严肃道:“李将军为国死战,理当吊唁!”他立刻意识到,这人应该是李敢的二兄李椒。
李椒眼含热泪,强忍悲痛,躬身一礼:“请君侯随我入堂吊唁。”
李欢微微颔首,跟在李椒身后进入正堂,便看到大堂正中摆放着一口朱红棺木,其正前方摆放着祭祀的香炉等一应器物。鸟鸟升起的青烟遮掩着李当户的灵位,像是笼罩着生与死的神秘边界,又像是人死之后,残留于这世间最后的念想。
李欢一声不响的走上前去上香,扶棺而叹:“我大汉的好儿郎啊……”
此时灵堂内恸哭声四起,李当户的妻子,母亲、弟妹、子侄、仆从等,都在棺木边上呼天抢地的哭嚎起来。
李欢受此悲愁情绪的影响,也不忍想要泪涌,却无意之间看到灵堂后方光线昏暗的角落里,有一个身材魁梧、威勐高大、双臂奇长的老人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他眼中虽然无泪,但是周身散发出来的那种悲痛气场,李欢隔着很远也能感受得到。
“君侯,我父亲请您过去一叙。”李椒抹了一把脸上泪水,声似叹息。
李欢轻轻地拍了拍棺木,刺鼻的油漆味令他清醒了几分:“我汉人每年不知有多少这样的好儿郎血洒边疆……”
李椒强忍着哽咽,咬牙切齿,恨意滔天的说道:“不灭匈奴,誓不为人!”
李欢叹息着拍了拍李椒的肩膀,眼睛向着人群里一看,正好和吊唁的司马迁四目相对,这么一瞬间,两人都有心照不宣之感,一前一后地走向后堂站在光线昏暗处的李广。
还不等李欢说什么,李广便抱拳道:“多谢君侯来吊唁我这苦命的孩儿”。
李欢叹息一声:“老将军节哀!”
“君侯能在这个时候前来,老夫不胜感激!但老夫此刻只是一个不祥之人,请恕老夫失礼无法设宴相待君侯,以免那些奸邪小人又在背地里恶语重伤君侯”。
听着李广说出这样一番话,李欢大感意外,甚至内心都生出了几分羞愧之感。
“将军在战场上所流的血,别人没看到,我李欢看到了”。
马车缓缓地行驶在长安宽阔的街道上,李欢一脸茫然的靠在马车里,透过车帘子能看到好多人家门楣上挂着的孝布,只要侧耳一听,就能听到那隐隐地哭声。
他转头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司马迁:“你史书上会怎么写呢?”
“河南地大捷,将军全甲兵而还!”
李欢看着像机器人一样复述功绩的司马迁,抬起脚来就要把他踹下马车,可就在腿部力量积蓄到零界点的瞬间,他又忽然收回了脚,恶毒地咒骂着司马迁:“你们写历史的都是王八蛋!”
原本都已经做好跳车准备的司马迁,无奈的一摊手:“我写的都是事实呀,将军确实是全甲兵而还,攻略河南地,斩匈奴,楼烦、白羊二王。”
“可是,我们真的死了好多人。”李欢悠悠叹息道:“胜利应该是属于大汉的,而不是某个人的……”
司马迁惶恐地要去捂住李欢的嘴:“你疯啦!”
李欢烦闷地打开了司马迁的手,似乎想说什么,但却什么都没说。
原本当心李广会坑自己一把的,那层想到李广竟然那么高的觉悟,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
车队行走在长安的街道上,远远看去,忽然显得有些孤零零。
“我们去张骞家里!”
车夫应了一声,改道往张骞家里的方向。但张骞却没在家,可李欢要找的人却是甘夫。
李欢把自己如何将楼烦部和白羊部两部人马分裂的计划细说给甘夫后,甘夫沉吟了片刻,这才道:“君侯如此看重小人,我理当前往白羊部领兵,但是与楼烦小王金骨朵起冲突这件事情还得看公孙将军的。”
李欢笑道:“公孙将军自有妙策,你只管表明自己的态度,与白羊部的人荣辱与共,生死相随便是了。”
“君侯放心,小人本就出自于楼烦部,虽在汉朝某事多年,但也有楼烦部的亲旧,尚且可以相认,当初在河南地被囚禁的时候,他们碍于白羊王的淫威,不敢与我相认,但今时不同往日,只要我到军中去,他们必定相认,便是没什么关系的也要攀上三分血亲关系。”
“如此,我便放心了。”李欢道,“等张骞回来,你与他细说一番,若他觉得此事还有什么疏漏,便让他来我府里与我详谈”。
不管是李欢亦或者甘夫,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并非此事有什么疏漏,而是张骞是否愿意将自己这位生死与共的老伙计,拱手让到李欢麾下为将。
甘夫断然没有拒绝的可能,但张骞若是不愿意让甘夫去涉险,李欢还真不好强求。
回骊山的路上,司马迁下了马车,说许久没有归家,需要往家中走一趟。
李欢对此颇为不屑地冷嘲:“你不是总想记下某家的黑料吗?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足够你写安阳侯列传了”。
司马迁义正严辞:“谋弱他国,怎么能算是黑料?此乃豪杰之行径也。”
李欢看着司马迁骑驴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把后面马车里的张安世抱在怀里,捏了捏他肥都都的小脸:“你看,写史的人就是这么无耻,黑白颠倒全在他们的笔杆子,所以"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这句话非常有道理”。
“可师父,您确实是攻略河南地,全甲兵而还的。”张安世歪着脑袋,他人虽然小小的,但心里却明白,师父在为渔阳、上郡、辽西郡等追随李广防御,吸引匈奴战死后的战士鸣不平。
就算是长安的民众,天下的子民,九天之上俯瞰人间的皇帝刘彻都只能看到河南地辉煌的战绩,却像是有选择性的忽略了长城东段那些死战的将士们。
世人大抵如此,总会选择性地过滤掉一些明明发生过,但他们却选择性忽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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