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然郑修说的是他亲戚,孙二鸣嘴上少了顾忌,他哪里能想到郑修口中所说的亲戚就是他自己。
孙二鸣遵从规矩,徐徐道来:
“不多不少,整整一百两银。待郑善亲手杀死自己挚友之时,我亲自来取刀钱。”
孙二鸣心情复杂地离开郑家。
有人听见他在出门时自言自语,不知在叨念些什么。
郑修把玩着新的塑匠刻刀,刀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戴”字,末端打了一个小孔,串了一束红绳,颇有几分古色生香的味道。
一百两买这把刀,绝对是血赚的。
就算不拿来当刀用,也能算是一件古玩。
把玩着小刻刀,郑修回想着孙二鸣的“预言”。
“杀死挚友?我现在有谁能算作是挚友?”
临走前郑修想让孙二鸣说详细些。
孙二鸣却执拗地不肯多言,说赊刀人规矩便是如此,只说一句,一次一句,多说了就不符合规矩了。
“有点东西呀。”
说这句话的是庆十三。
本该走到屋外的庆十三此刻却从屏风后走出,抽着旱烟。
郑修早就闻到了庆十三的烟味,知道这货藏在暗处,并没有道破。
此刻见庆批走出,郑修并未责怪,而是问:“你怎么看?”
“之前是我小看他了。”庆十三皱眉沉思:“莪原本以为,赊刀人做的是一种‘卜卖’行当,根据见识,演古说今,卖弄神秘。可他刚才的卜算,如此精细,不像是能单凭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就能随口胡诌的。”
郑修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随后,郑修笑着看了庆十三一眼:“如果说,他是一位……异人呢?”
啪嗒。
庆十三的宝贝烟杆掉在了地上,张大嘴巴,目瞪口呆。
“呵呵,我瞎猜的,异人又不是青楼里的姑娘,一抓一个准,哪来那么多。”郑修笑道:“不过,让一位兄弟稍稍盯一盯他。”
庆十三顿时来了精神,嘿笑着作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老爷你是想……?”
“放屁,那是你想!”郑修哭笑不得骂道:“我是这般残暴的人么?我意思是让咱们的人盯一盯他,别让他出了什么岔子,更别让他与其他不该接触的人接触了。”
这下庆十三总算懂了。
难怪老爷要逼那孩子签下卖身契。
原来是看上了对方。
真不愧是【商人】途径的老爷呀。
逼人签卖身契的伎俩可谓是顺手拈来。
心中暗暗写了一个服字,庆十三哨声吹起,安排手下去办妥此事。
临近入夜,郑修刚想进地牢换号,突然想起地牢隔音太好未必是一件好事,便让人请来闫吉吉,临时在正房门口装了一个铃铛,连通到地牢内。这样一来,只要有人来找,只需拉动门铃,郑修身在地牢中也能听见。
装好“门铃”后已是晚膳时分,本想留老匠人闫吉吉一块用餐,可闫吉吉说接了几个单子,要连夜开工,郑修只能亲自将闫吉吉送到门口,二人告别。
大约到了与凤北几人约好的时间,郑修准备进入地牢。
而这时,萍萍几人又支支吾吾地缠上来,四人俏脸涨红,吞吞吐吐地说想修行了。
嗯,纯纯的修行,希望老爷别多想。
“你们这样,我很难办啊!”
自从那夜过后,郑老爷的风评已然受损,全郑家上下包括二娘在内,所有人都以为郑修一口气拱了四女,杀气腾腾地,偏偏郑修这是有口说不清,若说他留四人过夜是为了修行,谁会信呢?
换做郑修自己都不信。
“那……”
四人面面相觑,在牢中被束缚一夜后的收获,只有她们四人自己知晓。尝到了甜头的她们绝不能就此作罢。
这时荆雪梅提议,既然老爷心有顾虑,且事已至此,索性对外宣称老爷纳了她们四人作为小妾,这样一来,老爷即便夜夜四飞,传了出去只会昭显老爷勇猛威武。郑修一听眼睛瞪直,心道你们来这一出,岂不是坐实了我郑某人在地牢里开趴体的事实?
她们为了深入门径,连“纳她们四人做妾”这种不顾名声的要求能敢提出,可见决心坚定,无法推诿。
若拒绝,到了后面她们找到郑二娘,一向对郑二娘没辙的郑修拖到最后也只能答应。
既然到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郑修免得浪费时间,于是从了。
但郑修最终的决定是,退而求其次。让她们轮番上阵,每夜轮流在他的地牢中修行。
并叮嘱她们,到了外面别乱嚼舌根子。
没想到莉莉突然来了一句:“老爷,若外人问起,我们若说我们只侍寝,躺一床上,老爷熟睡一夜,我们睁眼盼到天明。这,岂不是会让人误会老爷您……”
莉莉欲言又止,先红着脸竖起一根食指,然后慢慢弯曲,竖起来,又慢慢弯下去,几次过后,莉莉的脸蛋越来越红。她眨了眨眼看着老爷,小声道:“这样对老爷您的名声,似乎也不太好吧?”
尼玛。
郑修捂脸:“随你们了。”
言下之意仿佛是,这根子你们想嚼就嚼吧。
他谁也不怪,只怪【兰花】门径的修行规矩太离谱。
最后结果是皆大欢喜。
她们猜拳决定顺序,首先是来自西域波斯的落魄公主大月氏艾文,也就是萍萍的回合。
将萍萍稳稳铐在墙上,萍萍媚眼如丝,闭着眼睛吐气如兰吞吞吐吐地问老爷要不要想试点别的,加速修行。却不料久了无人应答,再睁开眼时老爷已经躲远了,气得萍萍在墙上扭来扭去,一脸挫败。
郑修此刻心事重重,那边又有凤北蜀州行之约,哪里有空开趴体,坐在角落,郑修进入心牢,在游桌上选择了【凤北的家】。
游桌上多了一个【驿站孙二鸣】,郑修万万没想到孙二鸣竟是天生的异人。只是郑修有了凤北,对其他【驿站】的需求不算迫切,加上对孙二鸣并不了解,所以当时郑修没有贸贸然提出进入【驿站】的许可。
心念一转,猛男郑善出击,孤峰上,猛男身影由虚变实,眨眼成型。
入夜,风雪交加,郑善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衫,却浑然不觉严寒,郑修张开片翼,俯冲落入枯木林。走出树林时,凤北、斗獬、月燕三人,已在官道旁驻扎等候。
“郑老爷?”当郑善顶着那张脸自风雪中徐徐而来的刹那,斗獬、月燕二人,竟有了一刹的失神。
世界上怎会有这般英俊与勇猛并重的绝世猛男子。
一开始他们恍惚间仿佛看见了郑老爷,再细看,这猛男的五官俨然比郑修多了几分令人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神采,仿佛浑身罩了一层神圣的辉光般,就像是从风雪中走出的圣人。
凤北握紧拳头,两手在微微颤抖,片刻后,凤北平静上前:“见过前辈。”
“前辈?”
凤北的问候让斗獬与月燕二人震惊回头。
猛男郑修呵呵一笑:“不必见外,在下郑善,郑善,郑浩然的郑,大善人的善。若你们不嫌弃,可叫我一声郑大哥。对了。”郑善特意指了指目瞪口呆神情宛如在梦中的斗獬,笑道:“你得叫郑叔。”
简单介绍后,算是相识。郑修三言两语对月燕解释,自己在二十年前与小凤北有过一面之缘。月燕恍然大悟,难怪那个上弦叁凤北会对郑善如此尊敬,原来是二十年前的人物。
可这人,怎么越看越像郑老爷呢?
郑氏不是一向单传么?已故的郑将军,从哪里蹦出了一个弟弟?
心中疑虑重重,但月燕很快便卸下了顾虑,因为凤北只说了一句,从侧面描述了郑善的实力:他二十年前,就能从常闇中安然无恙地走出。
这样一来,月燕与斗獬偷偷地给郑善前辈,打上了一个“隐世高人”的标签。
铺开地图,凤北指出了一条最快能抵达蜀州的路线。
弃去马车,骑马飞奔,能最快抵达蜀州。
但凤北无法骑马,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月燕刚提出此事,凤北便看向郑善:“无妨,我坐郑大哥的马。”
月燕又是一惊。
凤北什么意思。
是想亲手将郑善送走?
“可以吗?郑大哥。”凤北看向郑善,挽起雪风吹乱的黑发,回眸看着郑善,那平静的眼睛里,藏着一丝极深的期盼。
郑修心里犯嘀咕。
他总有一种凤北话中有话的感觉。
郑修到现在仍不肯定,自己是否能扛下凤北的不祥,又或是二十年前握住凤北的手平安无事,是一次偶然或是意外。但气氛都烘到这了,猛男朗声大笑:“哈哈哈!当然!”
翻身骑上骏马,猛男在马背上,朝凤北伸出那宽大的手掌:“来。”
凤北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出。
一点点,一寸寸。
凤北的动作很慢,可以看出凤北此刻的心情也有几分忐忑。
她不敢。
她害怕。
连她自己也不肯定,郑善是否能扛下她身负的“不祥”。
又或者是,二十年前的触碰,只是一次意外?
可郑善的笑容给了凤北极大的信心。
月燕与斗獬的眼睛越瞪越大,仿佛在看着两个怪物。
啪。
凤北与猛男的手,时隔二十年,仿佛跨越了时空,再一次握紧。
噗通。
斗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喘着大气,一脸地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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