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又来了。
像每一夜都不会缺席的噩梦。
施青青缩在角落里,她把头埋在膝盖上,两手捂着耳朵,静默得像一尊泥偶。
男人的喘息声像妖魔进食的声音,女人的声音很压抑,但每一声都能凿出一道伤口。
柳姑娘说了,不要听,不要看。
她还说,不要叫她夫人,叫她柳姑娘就好。
青青一直乖乖遵守。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终于披上衣裳,炫耀似地,讲述起自己将柳二爷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光辉事迹。
没有人应答,他早已习惯了这死一般的沉寂,又或者说,他喜欢这种气氛。
男人将施青青唤了过来,吩咐她,“给夫人擦身,再照顾她吃饭喝药,不可怠慢。”
“是。”施青青匍匐道。
男人走了,他很忙,每次在这里逗留过后,便会离开很长一段时间。
施青青取来热水和巾帕,跪在床边替女子擦身。
她是那样美丽,烛光在她的肌肤上摇曳,莹莹如玉,却布满了累累伤痕。她微微抬起眼,眼神空洞地瞥向施青青,那一瞬间,施青青觉得她好像一只濒死的白鹤,下一刻便会化作烟雾散去。
施青青鼻头一酸,缄默地替她擦拭身体。
女子抬起手,抚了抚她疤痕凹凸的脸颊,轻声问:“怎么哭了呢?”
施青青赶忙将泪水拭去,“柳姑娘,我知你心中苦楚,但你不要灰心丧气,柳家既然派人来寻,便不会任你在这被人磋磨,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我的家人,都是刚直仁善之辈,不比韩文则奸狡诡谲,我只求他们平安,莫要被我牵连便好……终究是我自己瞎了眼,天下好儿郎那般多,怎便非这奸人不嫁了呢?也是自讨苦吃。”柳祎祎叹息道,“青青,我已然是个废人了,你若哪日找到了出路,便快逃走,不要管我,知道吗?”
施青青抓着她伶仃的手腕,柔声道:“我会带你出去的,找大夫来看你的腿,说不定还能治好呢?”
柳祎祎苦笑道:“都说久病成良医,我病了十多年,自己的身体是什么状况自己清楚……韩文则当时下手的时候,便没想过让我再站起来。”
“那便以车马代步,总会有法子的。柳姑娘你博学多才,模样生得美,家中还有亲人帮扶,你看我这样毁了容的蒲柳,还巴巴地苟且偷生呢,你又何苦自轻?”
柳祎祎握了握她的手,“青青,谢谢你。”
“既要谢我,那便起来吃点东西,再把药喝了吧。”施青青帮她把衣服穿好,然后扶她起来吃饭。
柳祎祎对喝药很抗拒,每次喝完药都燥热反胃,但施青青知道,柳祎祎体弱,不用这些补药吊着,迟早会被韩文则折腾死,所以每次都劝她喝完。
看柳祎祎乖乖地喝了药,施青青起身朝房门走去。
这间密室从外面被锁了起来,这种锁比较少见,不是挂在门外单独的一把,而是内置在门中的,只要有钥匙,内外都可以上锁和解锁,韩文则每次离开都会稳妥地锁上。
巧合的是,施青青从前在青楼时,曾出于好奇,和一个恩客学过两招开锁的技能,正好可以用上。将耳坠钩子烧热掰直之后,她尝试了好几次,终于将密室打开。
她忘不了那天是如何喜极而泣,以为可以逃出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狱,直到她背着柳祎祎在门外的暗道里转了半个时辰,仍然找不到出口。
柳祎祎彻底失望,也是在那一天。
那一天之后,施青青再也没见过她落泪哭过,她好像完全放弃了求生的意志,做好了死于囚笼的准备,眼神灰暗又麻木。
但施青青从未放弃,每次韩文则离开后,她都会偷偷将锁解开,然后走出密室,寻找暗道的出口,可惜每次都无功而返。
除了某一次,在暗道遇到两个人,站后头的那个她没看清,只看到前头那个黑脸的持刀青年。
当时施青青以为那是韩文则的心腹手下,惊惧地逃走。惶惶不安地度过了一日,再见到韩文则,见他没有异样,才猜测那可能不是韩文则的人。
韩文则说,柳家二少爷到了韩家。那两个人会不会是柳家的人呢?
可惜,她再没遇到那两个人,柳祎祎状态又脆弱,施青青怕她乱想,也就没有告诉她这件事,只是在心中祈祷,柳家的人能再次出现,将她们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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