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很快找来。
切割水晶,当下有两种方法,线切,也既用钢丝锯配合解玉砂,如同锯木头一样,一点一点把水晶切开。
线切的效率非常低。
别说大块水晶,哪怕手臂粗的一般水晶石块,也要一个劳力反反复复忙碌一两天才能切开。
还有一个,就是砣机切割。
不过,因为砂轮限制,砣切只适合更小块的水晶。
不仅如此,这年代砂轮本身加工起来也是麻烦,切割打磨都有磨损,也是消耗品。因此,工匠更多时候还是用最原始笨拙的线切进行切割,砣机主要用来打磨。
朱塬这才明白,机械局制作望远镜、测绘仪、显微镜等设备的进度为何会那么慢。
就拿望远镜镜片来说,从切割到打磨,再到最后的抛光,每个流程都需要几天时间,一块成品镜片,可能要一旬才能完成。而且,就算做好了,也不一定合用,于是还需要进行二次加工,一旦二次加工也不成,出了差池,直接就沦为废品。
说到底,还是生产效率不高。
提高生产力这种事,朱塬从来都非常感兴趣。
大致看过这年代原始到不忍直视的砣机构造,朱塬就产生了一连串的念头。
首先是砂轮。
这年代的砂轮是直接用各种材质的石料雕刻打磨而成,也是耗时耗力。
这是首先要改的。
而且,不需要花费太多心思,记忆里,各种砂轮可都见过。
朱塬很快提出了一个方案,用线切使用的解玉砂,人工制作砂轮,也就是后来司空见惯的打磨切片。
找来工匠参谋一番,又经过多次试验,成品很快出炉。
材料是细砂、鱼胶和纱布。
细砂是玉石工匠常用的解玉砂。
解玉砂,不是专门的某种砂石,而是‘解玉’用的细砂。
那句话怎么说的,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解玉砂的材料,就是可以攻玉的石头,这年代普遍的主要是两种,石榴石和刚玉。
再就是鱼胶。
就地取材。
最后,纱布,起到支撑固定作用。
这是器械局的一个匠人提出的意见。说来有趣,灵感来自于女人们做鞋时在墙上糊的鞋底胚子,朱塬还特意找到看过,然后,依稀也搜罗到一些相关的记忆。
大概是女人们做鞋的时候,用面糊将破布糊在墙上,干燥后的硬胚剪裁一番,可以用来纳鞋底。
本来很软的布料,做成鞋底胚子就变得很硬。
再说砂轮,如果只是细砂和鱼胶,做成砂轮,会很脆,中间加一层纱布,等于加了一层骨头。
缺点是,这种砂轮不能进窑烧制,只能低温烘烤。
因此比较耗时间,硬度也差了一些。
朱塬已经在让匠人们改进工艺,通过窑烧制作硬度更高同时还要有一定弹性不会轻易折断的砂轮切片。
当下,暂时凑合。
再就是砣机。
传统的砣机,打磨时的转动,是通过绳子反复拉扯转轴,可以想见转速有多慢。
朱塬的改进方法,核心就一个,加入轴承。
轴承省力的另外一个结果,其实就是最大程度发挥人力的利用效率。
然后,摘来后世自行车的灵感,做成了脚蹬传动的模式。当然,不是链式传动,而是皮带传动。而且,自行车是小轮带大轮,全新的砣机,当然是大轮带小轮,以便最大程度加快转速。
初步完成样品并投入使用后,崔慎今天送来的,已经算是第二代。
相当简单的一次改造,从第一代的单人脚蹬,增加到双人脚蹬。
朱塬看过样机,当场就让人拿来了水晶进行测试。
两个工匠跨上脚蹬,又有一工匠操作,装上只有几张纸那么厚的砂轮,工匠踏动脚蹬,砣机开始运作。
水晶送上。
旁边还有一个学徒,不断将水淋在水晶上用以降温。
众人的旁观中,只是一盏茶功夫,比拇指稍粗些的一块水晶就被切成了两段,朱塬见过之前的单人砣机,对比之下,速度快了很多。而且,相比之前的原始砣机,切割效率更是增加了十倍不止。
事情很简单。
单人砣机,因为只有一人发力,水晶送上的速度稍微快一些,就会被卡住,或者出现皮带打滑甚至直接折断切片等故障。
双人砣机,用后来朱塬比较熟悉的一个解释就是,功率增大了一倍。
虽然增加一个操作人力,之前的问题却不再出现。综合起来,效率依旧是大幅提高。
朱塬看过一次演示,想想又让人找来了一根铁棒,再次操作,还是很快切割成了两段。
看完了演示,朱塬理直气壮地无视旁边刘琏,直接吩咐崔慎明天送一台全新的双人砣机给自己,这才发现,海军副都督吴祯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饶有兴致的模样。
招呼过,朱塬笑着问吴祯:“会不会觉得我不务正业?”
吴祯笑着摇头。
只是,表情里却多少透露些异议。
朱塬亲自走过去查看着这台双人砣机,对吴祯道:“我曾经和祖上讲过一个道理,咱们人之所以是万物灵长,关键就在于会使用工具。既然这是我们的优势,我们就该孜孜不倦地创造出更多更好的工具,进而达到不断提高生产力的目标。”
前半段,旁听的吴祯等人不知道,关于生产力之类的经济之学名词,朱塬倒是已经和他们讲过。
不得不认同。
朱塬却继续:“当下淮东大旱,祖上还在信中问我有没有办法,我没有。不是说真没有,而是以我们当下能使用工具所激发出的生产力,还不够处理这件事。想想看,如果我们能够创造出大批大型的汲水设备,将长江或者陆上井水引到田中,大旱也就解决了。其实,我们有相应设备的,各种水车,问题是,没有人想过持续不断地制造更好的水车,老式的水车,就像之前那些根本没什么效率的砣机一样,原始,粗陋,以至于,对于旱灾,当下我们还是束手无策。”
吴祯听完,顿了顿,收敛起表情,朝朱塬拱手:“翰林,干臣受教。”
刘琏也拱手:“孟藻受教。”
其他人见两位上官施礼,纷纷跟着拱手。
朱塬只是摆了摆手,离开外院这间屋子,打算返回内宅,出了门,却发现吴祯跟了过来。
望过去。
吴祯表情略微为难,稍稍犹豫还是道:“翰林,可否谈谈?”
朱塬点头:“去我办公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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