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之后,朱塬下午主要筹划的一件事,就是建造灯塔导航系统。
这年代已经有灯塔雏形。
朱塬到来明州几天后,就按照之前看过的资料,在定海城外招宝山上建造了一座简易烽堠,也即是这个年代的‘灯塔’。
与边关烽堠类似的外形,不过,边关烽堠是为了示警,没有敌情不得轻易点燃。
沿海烽堠则是全天候燃起,白日举烟,夜间点火,给靠近定海的各路船只引航。
但这远远不够。
朱塬希望达到的目标,是让灯塔导航系统遍布大明海疆。
还是那句‘恐惧源于未知’。
如果航海者行到各处,特别是遭遇紧急状况,如果能看到一座指引方向的灯塔,无异于溺水之人抓到一根从岸上递过来的长杆。
可以救命。
另外,之所以是灯塔,不再是烽堠,也是必须的改进。
烽堠的结构太简单,一旦遭遇暴风骤雨等恶劣天气,露天的烽堠就无法再燃起烟火,而恶劣天气,恰恰是海上船只最需要烟火导航的时候。
因此,朱塬希望建造记忆中那样的灯塔。
同时也要适应时代。
晚间点火同时,这种灯塔还必须能够在白天燃起狼烟,并需要拥有一定的抵抗恶劣天气的能力。毕竟后来的灯塔主要是夜间引路,但这时代没有各种现代设备,白天的导航也非常重要。
再说当下。
让灯塔遍布大明海疆的远期目标先放放,首先还是要服务于近在眼前的运粮。
因此,参考自己给出的图稿,与姚封选来的工匠商议过大概建造方案之后,朱塬又经过与测绘处吏员的讨论,打算先铺开两条灯塔导航路线。
第一条路线在明州外海,从定海港口一路向东北延伸,直到后来的嵊泗列岛区域。
根据最近不断汇总的测绘结果,嵊泗列岛距离明州大概两百里。
过了嵊泗列岛,再往东一些,运粮船队差不多也就到了拥有西北向洋流的外海,可以转道向北,直抵山东。
太远无法企及,但既然开端这一段可以通过舟山、岱山、嵊泗等群岛上的灯塔布局,实现全线导航,当然要做。
另外,计划建造灯塔的岛屿也要有选择性,关键一个条件就是必须拥有天然海港,以便运粮船队遭遇紧急状况,只要向着灯塔方向前行,就能得到停靠修整。
第二条线路在东部沿海各州县。
暂时不考虑南部,而是从明州向北,一路到胶州。
选择建造灯塔的位置同样必须拥有海港,而且会对相应临海区域进行一定的深度勘测,确定入港航线,避免搁浅触礁等状况发生。
运粮船队在远海行驶的时候,肯定看不到数百里外的陆上灯塔。
不过,还是那個道理,一旦遭遇紧急状况,整个船队,或者部分船只,可以直接转道向西,根据沿海灯塔的指引,进港停靠。
不仅如此,朱塬还计划在两条灯塔网络上都布置救援卫所。
外海船只同样可以发送烟火信号,只要接到信号,相关卫所必须主动赶往救援。
这年代出海远行是怎样的一个危险程度?
首先,随着朱塬近期越多的了解,也逐渐意识到,海运动辄漂没三成以上,明显夸张。
但,哪怕只算一成。
损失一成粮食的背后,还有明显被很多史料刻意忽略的一个问题。
人呢?!
朱塬计划一次运粮20万石,押送士卒民夫需要1万人次。以此类算,想要达到元廷300万石级别,押送士卒民夫就需要15万人次。
按照粮食损失比例,再考虑一半人能够被救起,剩下半成,每年也相当于损失7500人。
注意,之前是‘人次’,之后是‘人数’。
还是按照朱塬的规划,三万人,每年往返两次,顺利的话,可运粮120万石。要达到每年300万石,很好计算,需要一个7.5万人的团队。
于是,人手损失,恰好还是一成。
表面上看,每年损失一成的人手,似乎也不多,但,运粮不是只运一年,元廷之前运粮元惠宗至元年间开始,直到张士诚、方国珍、陈友定等亲元势力相继覆灭,持续了大半个世纪。
不说几十年,哪怕按照10年计算,7.5万人的运粮团队,每年损失7500人,十年之后,理论上最初的7.5万人,要全部换一遍。
因为,都没了!
这样的危险系数,可以想象沿海居民对参与北上运粮的抗拒程度。
大明给不出元廷那种相当于粮价本身两倍以上可以让人忽略生死进行冒险的高额运粮脚价,实际上元廷自己也给不起,后期海上粮道的迅速崩溃,根本还是财政上的无以为继。
那么,朱塬能做的,就是在现有条件下,给海上运粮团队提供最大程度的安全保障。
不说什么悲天悯人的漂亮话,最简单的逻辑,安全得到最大保障,不再让参与者觉得下海就是九死一生,那么,所有负责运粮的士卒民夫,上上下下,也会更加协同一心,发挥最大效率,把整件事做到最好。
并且,可持续。
只是与几位吏员工匠初步讨论,还是花了大半个时辰,打发他们各去执行,朱塬站在门口看了看天色,应该是下午的四五点钟。
又一天即将结束。
见朱塬处理完事情,左七和黎圭一起带着一群人过来,是柳老七一家。
显然等待了不少时间。
柳老七和柳家三子一起把自家五个孙子都带了过来,让朱塬过目。最小的男孩才三岁,被一个眼神很是灵动的小姑娘牵着手。
朱塬问过几句,确认柳家三兄弟的长子年龄都足够,最大十三岁,最小七岁,都是适合就学的年龄。
至于其他。
比如某个带着弟弟的柳家姑娘,是柳大的女儿,排行也是个‘二娘’,十一岁,朱塬看着就觉得很聪明,适合送去金陵进入后湖医学院,将来培养成女医官。
不过,为了避免柳家父子兄弟之间再生龃龉,就没有提。
不患寡而患不均。
兄弟之间不争气,柳家也只能少了这份福气。
说话间得知三个小子都还没有正经名字,这年代也很常见,朱塬稍微斟酌,当场起名,从大到小,柳潮生,柳潮起,柳潮平。
柳老七显然对名字非常满意,又让三个孙子给朱塬磕头。
这年代拜师不能太草率,见过了人,后面的事情,朱塬就让他们自己安排,为此还喊人吩咐提前给柳老七支取三个月的俸禄。
等柳氏一家离开,黎圭跟着朱塬一起进入他办公室,表情里带着探询。
朱塬来到办公桌后,没有坐下,拿起一支炭笔趴在桌上继续研究一张明州近海岛屿地图,一边对黎圭道:“学问要循序渐进,对于三个孩子,关键要先把一个‘礼’字教起来。”
挑选黎圭,也是为此。
黎圭和黎臬兄弟俩,老三和他姐姐的性格倒是有几分相像,大概年龄相近的缘故,成长过程某一段时期受到了类似的家庭熏陶,有些迂。当然,比起不开窍的青娘,黎圭不笨,只是谨守儒家礼仪,因此朱塬比较放心地很快用了起来。
老四黎臬,心思太活络,还要再磨一磨。
朱塬这么做都不是爱惜羽毛或者其他什么,很大程度上还是为了身边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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