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两人,朱塬接过华高递过来那份会议记录,从华大人表情里确认没问题,转手交给旁边一位书吏:“认真誊抄一遍,一份留作营海司档案,一份我要送去给祖上。”
等那书吏答应着小心接过,朱塬又看向两边,说道:“刚刚没想到,这两旁也要再打一排放置文书的书柜,东厢房也一样。”
说完不想再画,示意另一位书吏,大概比划一番,上架下柜的那种,等又一位书吏离开,朱塬终于不再开口。
站起身,来到堂外。
刚到庭院,左七迎上来,手里拿着两份帖子:“大人,长洲沈茂求见。”
朱塬接过帖子,一边问道:“这是哪个?”
左七道:“沈家老三。”
沈万三的三儿子。
朱塬不奇怪对方会出现在定海,略过那封拜帖,翻开礼单。
开场同样很有力。
金沙五百斤。
展示给旁边瞄来的华高看了眼,朱塬合上,还给左七道:“打发走吧,让他把那三船货物该交的税都交了,等一个月后再来。”
左七答应着离开。
等左七走远,朱塬问华高道:“傅寿也想掺和海贸生意?”
华高咧嘴笑道:“不瞒你,那厮早前要献一半家产给俺,倒是个有魄力的。俺没要,还从这些年积蓄里掏了些出去,算是合伙,以后吃利钱。早听说海商利厚,既当了这劳什子海军都督,近水的月亮,定是要捞一捞呵。”
朱塬也笑:“那就算傅寿一份,让他准备一笔钱。”
华高没多问,只是点头。
朱塬稍稍迟疑,没再提醒其他事情。
毕竟刚刚自己都已经把人拒之门外,华高应该明白分寸。
站在庭院中,感受着春日上午暖暖的阳光,朱塬换了个话题,对华高道:“我稍后要写封信给祖上报平安,还会送去一些最近的文件资料,华大人,你要一起吗?”
报平安?
因为这词儿,华高又产生了联想。
其实,就刚刚……朱塬向刘琏吩咐那一连串事情的时候,那状态,华高就觉得吧,挺像的。
亲儿子呵。
这些日子旁观者定会觉得他老华对这少年简直谄媚了,那些人那里知道当日主公那番话。
虽是没有明讲,但表述也再明白不过。
就说……若是他老华真的把主公‘亲儿子’折在了这明州,他还用回金陵么,还能回金陵么,还敢回金陵么?到时他最好的出路或就是带着少数亲信,驾船远走海外,还得跑得越远越好。
这么想着,华高点头:“俺也写一封罢。”
比如来时船上之事,打算主动检讨一下,不能让身边小祖宗再累着。
“写完了信,我要去给戴先生参谋一下显微镜的事情,呵,华大人,这东西与你有关呢。”
华高迷惑。
朱塬也没有多解释,又道:“下午,你若没安排,咱们去城外招宝山上看一看地形吧,重新规划一下周围,兵营、船厂、码头……”
华高顿时不再想刚刚的事情,开口阻拦:“翰林,今日就莫去爬山了,只到城外看看罢,明儿……咱们早早的出发,再过去。”
朱塬带着些自嘲:“我又不自己爬,小官人当然是坐轿子了。”
“那也颠簸哩,”华高道:“就当可怜俺老华,明儿再去。你若不答应,俺稍后就在信上多写几句,让主公把你召回金陵。”
朱塬无奈,想想只能答应。
这话说完,仰脸感受了片刻,遗憾道:“今天没风了啊。”
华高见朱塬没坚持要上山,放松笑道:“才二月咧,不刮北风就是好的。昨日那东南风……不多见。”说着又劝:“翰林,莫要急切,再快,这二月也是出发不了咧,至少三月才可启程。”
朱塬袖起手,几乎是喃喃道:“我这些日子,脑子里总想着那句话,山东,饿死了很多人,很多人……我总觉得,这种事不该发生在这人世间。”
华高也学着朱塬模样袖起了手,却没有旁边这位小少年的那份惆怅,淡淡道:“翰林你还年少,日后多见些,心思就平常了。这天下呵,那有一年不饿死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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