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坐好,朱塬想了下,看向明州卫指挥同知常断:“常指挥,明州卫有多少船只?”
提前已经知道,因为南征北伐缘故,大部队都在前线,明州卫之前只有不满员的2731人。
倒是忘记了问船的事情。
常断抱拳道:“明州卫下属船只共一十九艘,其中两艘五百料海船,其他都为内河平底船。”
朱塬:“……”
不奇怪了。
同时也不对其他沿海卫所再报什么期待。
肯定都被前线各军搜刮了啊。
而且,不同于后来,就像明州卫,目前主要还是镇守明州陆上各个州县,至于海上,虽然元朝时期就已经开始闹倭寇,但当下还不成大患,威胁性甚至不如逃散海上的东吴残兵。
轻轻敲着太师椅扶手,朱塬快速斟酌。
就算吴祯和章存道两部带来船只不多,算上自己之前那些,还有沿海卫所多少凑一凑,乃至那些海商……各方加在一起,满足第一批20万石粮食的运输应该不成问题。
至于其他,只能自己想办法。
片刻后,朱塬抬头看向交代过事情早已重新返回的另一位营海司郎中姚封:“五百料海船,造800艘,要多久?”
姚封起身拱手道:“大人,此事最大阻碍乃是木料。总计需要40万料各类木材,从何而来?”
对于造船而言,料,是一个量词。
朱塬特地了解过此事。
标准的一料木材,大概是一尺直径,两丈长。
当时帮忙讲解的姚封还给出了另外一个形象举例,民间木匠打一张床,当然不是豪门里的那种红木雕花大床,而是普通人家的双人床榻,恰好需要一料木头。
朱塬稍稍考虑,问道:“当下开始采伐,多久能用?”
姚封道:“根据木料的品类和用途不同,阴干时间,少则半年,多则三五年。”
朱塬追问:“有加快阴干的方法吗?”
姚封点头,又摇头:“大人,得不偿失。”
“嗯?”
姚封详细解释道:“加速之法,或水煮,或烘烤。水煮只可用于小块木料。烘烤需建造烘窑,以小火缓慢烤焙,诸如龙骨用料,那怕烘烤也需一两月,且稍有不慎就会因火候控制不当导致木材开裂,沦为废料。”
朱塬手撑在旁边桌上,支着脸颊皱眉:“不阴干,凑活一下,不行吗?”
姚封立刻摇头,拨浪鼓一样:“大人,若木材不阴干……它是活的,造了船,下官不敢坐。”
活的?
怎么听起来有点瘆人呢?
朱塬看向华高。
华高也瞬间变成拨浪鼓:“俺也不坐。翰林,千百年来都是如此,可不能凑活。当年陈友谅就用生料造船,鄱阳湖数十万大军,一败涂地。这木材不阴干死透啊,它有怨气,下水后会把船拆了。”
这听着更瘆人了。
感慨了一下破除封建迷信任重道远,朱塬觉得还是先放放,也不能不信,转向陶黔:“我来前了解过,明州府城外有造船厂,还有多少木料储备?”
陶黔摇头:“所剩……无所剩者也,廖将军年前让部属接管船厂,离开时一片空荡,连工匠都带走许多。”
朱塬:“……”
廖永忠,你改名叫廖三光好了。
旁边的华高咧着嘴笑,又开始回忆往昔‘峥嵘岁月’:“老廖当年啊,就比俺能抢。”
朱塬:“……”
见朱塬乜过来,华大人立刻收敛表情,同仇敌忾:“廖永忠那夯货,贼球囊的!”说完立刻又转向刘琏,学着朱塬语调:“这段掐了,别记。”
刘琏:“……”
刘大人只能内心默念,我不是史官,不需要操守。
不需要的!
朱塬没再理会旁边某人,看向堂下:“都说说, 40万料木材,我可等不了三五年,怎么办?”
话落,右手边站在人后的一位长须圆脸男子就稍稍上前拱手道:“下官昌国知州徐攸。”
这年代可没有普通话,朱塬听到某个名字,怔了下,反问:“许攸?”
我瞬间又穿越三国了吗?
那人改了改腔调,重新道:“徐攸。”
朱塬明白过来。
是‘徐’,不是‘许’。
至于昌国州,就是后来的舟山市,当下属于明州府下辖,大概是一个县的体量。
徐攸见朱塬明了,才接着道:“下官建议,可从民间征集木料。东南各州县,民间存储造船木料众多,筹措四十万料应不成问题。”
朱塬听到徐攸这么说,瞬间通透。
不过,另一边的薛戍声音随即响起:“翰林,此计不可。东南战乱初定,沿海百姓正需造船恢复生计。”
薛戍说完,朝朱塬又是一揖,然后转向徐攸,毫不掩饰地怒目而视。
朱塬想了想,说道:“不会平白征集。”转向姚封:“一料木材,大概多少钱?”
姚封道:“大人,各种木材是不同的。”
朱塬摆手道:“按照40万料计算,给我一个大概的平均价格。”
姚封斟酌了片刻,才终于道:“五百料海船,民间造价约为八百贯,其中木料为大头,算五百贯,平均每料……一贯。”
总计,就是40万贯。
大堂内所有人都看向朱塬,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朱塬却很轻松,正要开口,常断旁边的盐运同知邢迹忽然道:“大人,下官有一计献上。”
朱塬看过去。
邢迹道:“大人名下士卒民夫众多,或可采伐新料,与民间置换。加些补偿就是。”
朱塬点头。
这也是个好办法。
于是没急着开口,又看向众人:“还有其他想法吗?”
姚封道:“大人,若从民间征集,运送也是一难,可在各地开设工坊,就近造船。”
朱塬再点头。
随后堂下众人又畅所欲言,朱塬或点头,或摇头,直到确认没人再开口,才道:“姚郎中,稍后你负责做出一份各类木材的官方收购价格,再按照邢大人建议,同样做一份置换方案。两种方法并行,向民间有偿征集成品木料。”
姚封郑重起身,拱手答应。
朱塬又问:“木料足够,800艘船,要多久?”
姚封正要坐下,闻言重新站好,说道:“聚集东南匠户,再有足够士卒民夫协助,两月可成。”
朱塬点头。
两个月,可以接受。
继续吩咐了一些其他,朱塬看向周围:“最后一个问题,粮食……嗯,这个肯定不是问题。就不谈了。”
累了。
而且确实没必要谈。
到来之前就知道,只是明州这边,哪怕肯定又是被南征军‘搜刮’之后,依旧还存着19万石粮食。
更别说金陵。
官方十处大仓,储粮三百万石。
老朱最近几年一直在给治下各府县大范围蠲免税赋。
粮太多,都有些用不完。
因此,南方是真不缺粮,就只是运输的问题。
到了这里,朱塬稍作梳理,再次拍手道:“会议结束,按照我们刚刚商定的方案,大家各去忙吧。对了……原太仓市舶司的人来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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