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着,马氏悄悄打定主意。
若那所谓世外高人真要献上什么修仙诡术,哪怕冒着让丈夫震怒甚至更严重一些的风险,她也要提前解了这份祸患。
短暂走神,马氏飞快恢复如常,一边帮丈夫系上衣带,一边又找了个话题:“相公,那人……安置去礼贤馆了?”
礼贤馆是五年前朱元璋下令在王府西侧建造的一处府邸,专门用来安排各地搜罗而来的贤才儒士,也方便他随时召见,刘基、宋濂等人都曾在馆中住过。
听到这个问题,朱元璋摇了摇头,说道:“那小秀才啥都好,就是身子骨太弱,不然俺也不会恁快回来,刚刚说到最后,一副要倒下的模样,俺就留他在前院客房里歇下了。”
马氏帮丈夫抻了抻已经穿好的青衫,闻言心思微动,说道:“相公,既如此,妾亲自去吩咐一下罢,免得下人照顾不周?”
朱元璋想了下,点头说道:“俺让何绶去安置了,他是个细心的。不过,你去看看也好。呵,论模样,那就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娃子,个头比咱家二小子还差一截。若不是当下已不同往昔,俺都想再认一位义子了,”这么说着,朱元璋换好衣服,转身便走向卧室另一侧的小书房,一边又说道:“娘子,你先去罢,俺今晚多有感触,要快快写下来,免得忘记。”
马氏听丈夫说出要认义子的话,再次感受到他是多么看中那位小秀才,跟着上前,帮忙铺纸研墨,等丈夫开始书写,这才离开。
带着一群内侍女使出了内宅,一路穿廊过栋地来到前院,很快抵达朱塬下榻之处。
限于礼制,吴王府内已经很少留宿外客,朱塬算是一个特例,这也让府内侍从更加不敢怠慢,九月份刚刚设立的内使监头目何绶亲自带着几位宦官细心安排好朱塬,正要离开,见马氏出现,慌忙上前跪下见礼。
马氏摆手让诸人起来,一边看向这处小院正房,问何绶道:“可是睡了?”
长着一张端正圆脸的内使监令何绶躬身上前一些,低声道:“回娘娘,小舍人一粘床就睡过去了,奴还以为怎么着,悄悄帮着切了脉,确认无事,大略只是一路劳顿之故。”
马氏微微点头。
倒是明白,还有被自己丈夫强拉着一直聊到子时的原因,但身边这位显然不敢这么说。
如此想着,马氏朝房门走去:“我看看他。”
何绶知晓上位夫妇都不是拘礼之人,没有阻拦,而是主动帮着引路,一边又说到:“奴还安排了两个小的在旁照看。”
说着已经进屋。
外间的两位小宦官见是王妃,又要下跪见礼,被马氏摆手阻止,转身走向何绶亲自撩开帘子的一边卧房。
另有宦官捧着蜡烛一起进来,光亮下,马氏阻止了何绶试图喊醒朱塬的举动,看到床上紧裹的被子里露出一张苍白小脸的少年人,果如丈夫所说,十二三岁模样,而且一看就是大病初愈。
马氏有些无法想象,徐达手书里的那些奇谈妙论,‘华夏历朝人口走势曲线图’里的暗藏深邃,还有丈夫刚刚提起的经世济民之学,竟然都出自这样一个小人儿。
打量片刻,或许是那张苍白小脸过于人畜无害,再加上这小少年的才华毋庸置疑,马氏之前生出的警惕虽没有完全消失,却也不知不觉淡了许多,还忍不住想,若非……倒真可以再收一位义子。
朱塬呵。
连姓氏都不用更改。
过了一会儿,见那小少年睡梦中微微皱眉,马氏也醒悟过来,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出。
来到屋外,马氏才又交代何绶道:“屋里地龙要一直烧着,他身子弱,别冻着,却也不能太热。明早让太医过来再给这孩子瞧瞧,奔波一路,又熬了夜,千万别留下病根。再着,这孩子三餐你都要亲自过问,他才病愈,注意忌口,也别乱滋补,虚不受补的,清淡着些。”
何绶认真听着,一一答应。
跟在马氏身边的众人则是羡慕、惊诧、意外皆有。
哪怕近期听到一些传闻的,也难免好奇,刚刚那少年,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让两位主子都如此重视,以至于又是破例留宿又是亲自探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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