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在船上漂泊了大半个月,程诺一行人终于将要抵达法国。
临到欧洲的一段航程,甚至还有德国潜艇进行跟踪,饶是程诺经历过一段生死,得知这个消息后,背后还是忍不住一阵发虚。
幸亏船长向周边发出求救信号,有军舰及时赶过来,才算是帮该游轮解了围,最终有惊无险,躲过这一遭。
看着视线里越来越近的海岸线,梁启超的脸上止不住笑容:“水雷无眼,鱼雷无情,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总算是赶到了法兰西,要是那军舰再晚来一步,我们估计都得要葬身鱼腹了吧。”
程诺拍了拍栏杆,自嘲道:“也不好说,万一我们没那个机会落水,直接粉身碎骨也不好说。”
“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倒是真敢想啊!”梁启超怔了怔,随即哑然失笑:“还是希望咱们回去时顺畅些吧,再这么来一轮,我这心脏可受不了,就这回去也得好好调理一下子。”
如今虚惊一场,原本躲在屋子里的游客们开始三三两两,走到甲板上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
神经大条者,甚至开始支起桌子,当场开赌起来,不多时便围满了人。
打眼看去,参与赌博的黄皮肤也不在少数。
“唉,就这船上的一会儿功夫,我看跟我们一起来的华工,直接把未来三年的薪金都给输光了,就这样的秉性,你真的相信他们吗?”梁启超将程诺拉到旁边,给其他游客腾出部分栏杆来,很是担忧。
程诺劝慰道:“穷了一辈子,手里突然有钱了,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踏实,一些人走错路也是可以预见的,但并不代表其他华工都是这个样子,以偏概全不是我们的风格。”
梁启超直言反驳:“可是据我了解,这些人良莠不齐,身上都有各种陋习,远不止赌博一项,严重者抽鸦片、酗酒、喜好斗殴等,哪里是什么良善之人。”
话还没说完,似乎是为了印证梁启超的说法,赌博摊上就拱出来一个醉醺醺的华工,嘴里骂骂咧咧,相继挤过甲板上的几个游客,径直来到栏杆上解下腰带,对着大海就是一顿输出。
引得旁人侧目而视,而当事人浑然不知,反而迎风抖三抖。
这一幕看得梁启超过于气愤,想上前制止,又觉得实在是丢人,只好背过头咬牙切齿道:“个人之名誉不足惜,因个人而辱及国体则可惜,让人不耻!”
程诺笑着摇摇头:“这不正好可以说明咱们办报宗旨的正确嘛,教化一职刻不容缓,从他们日常生活细节着手,有很大的改进空间。”
梁启超苦笑道:“你倒是很乐观啊!”
程诺扬扬眉,背靠在栏杆上看着甲板上的众人认真道:“据我所知,华工们对战后局势极为关心,唯恐他们几年的努力化作泡沫,未能为国人争得利益。正
正是在这样潜移默化的过程中,华工的爱国意识逐渐苏醒。华工爱国意识苏醒与自身素质提高的过程是相辅相成、互通有无的,等你接触多了华工,便会明白我这话的意思。”
梁启超仔细想想,也觉得自己有点一叶障目:“你说的确实对,我也不相信这些原本在国内的有着勤劳、忠诚、聪明等良好素质人,来到这片土地上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程诺点点头,感慨道:“他们大多数人出国越远,心里也是越爱国,试想这些能关心国家大事,能思考国家大事的华工们回到家乡后,那是什么样的情形呢?
在那些一字不识,只求一日三餐免于饥饿的广大农民中间,他们必然是鹤立鸡群的佼佼者,尤其是他们还都是一身工业本事,更是难能可贵。”
据法国媒体报导,来自埃及、印度的劳工平时都只愿意做装货卸货、搬运物品之类的非技术体力活,华工则对许多技术工种很感兴趣。
有华工赴法以后对坦克、飞机等印象甚深,便抓住一切机会观摩学习,后来在修坦克上竟有了一些造诣。
还有华工借英国士兵的枪支用空酒瓶练习打靶,久而久之枪法精准。这些都是在没有专业老师引导的情况下华工自学的技艺,英法当局发现这一点后,也更愿意分配华工做一些技术性工作。
以至于在坦克工厂,中国工人不仅可以修理发动机,还可以改善发动机的性能,甚至可以在测试中担任坦克的操纵。
而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飞机场、兵工厂、汽车厂等地方,都有着我们华工的身影。
如果北洋政府但凡有点心志,都知道这批华工回国后将其妥善安置,分配到各个需要他们的工厂中去。
可惜事与愿违,除了部分留在上海的华工,回国的其他人基本上都回家扛起了锄头,一身本事无处使,甚至就连历史课本上,都不曾出现他们的身影,逐渐被世人遗忘,不得不说是一种巨大的人才损失。
想到这段历史,程诺不禁叹了口气,打心底想要把这群华工给接回国,人尽其用,给予他们最大的尊重。
而这群人,将是他们用来改变我们近代工业史的重要支点。
至于其他方面,工人的力量不可忽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梁启超皱着眉,疑惑道:“致远,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海浪太大,我没听大清楚。”
程诺打着哈哈,湖弄道:“我是说啊,比起普通的代写、代念书信,教这些华工识字看书,更为重要。”
梁启超虽然明显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也只好跟着说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点我很赞同,不过我记得你不是还补了后半句,说什么授人以渔不如授人以欲吗?”
“很明显,现在他们不仅不缺乏学习的欲望,而且欲望相当浓厚。”程诺再次拍了一下栏杆,随即整了整领带:“快靠岸了,赶紧收拾东西吧。”
“哎,你这话还没说完,吊人胃口可不好。”
“上岸再说,收拾东西要紧。”
“话说你为啥对华工这么熟悉,我记得你之前是在美国念书,难道是我记错了?”
“那是因为我有一位庚子赔款的同学在这边。”
“我说嘞……”
这倒不是程诺说瞎话,前来迎接他们的还真是他的同学,名叫史义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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