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的天气,说变就变。
闷热到极点后,天上迅速集结几团浓重的云,紧接着一连串的电闪雷鸣,瓢泼大雨接踵而至。
好在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上个厕所的功夫天立马就放晴了。
迎着夕阳下的彩虹,一群小孩子冲向马路旁的大大小小的水洼,一边比谁踩的水花大,一边高声喊着童谣:
“下雨啦,冒泡啦,王八戴上草帽儿啦……”
本来站在门口看街景的程诺挺高兴的,听到小孩子们的童谣,习惯性地赶紧摸摸头,看看自己有没有戴草帽,确定自己今天什么都没戴后,这才放心地舒了口气。
此时编辑部有几名属下相互簇拥着出来,端着茶水根似乎想给院子里的银杏施施肥,碰巧看到这一幕,一不留神都给看呆了。
没想到平日里宠辱不惊,云淡风轻的院长也有局促的一天。
一时间待在门口一动不动,差点都忘了出来还有别的事要干。
回头关门的程诺也看到了属下们的样子,顿时脸上一板:“一個个都没事做了是吧,刚才给你们带了一本最新的学科杂志,上面是哈代和拉马努金最新的圆法论文,你们尽快把他们吃透,下期《国民》杂志上我就要看到。”
听到这话,这些下属们立马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立马蔫巴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致决定,还是先把过夜茶水根倒掉,泡上一壶新茶,熬夜把论文给肝出来。
说出来也是可惜,这位马上就要被剑桥大学三一学院评为研究员,当选英国皇家学会会员的印度数学天才拉马努金,此时因为研究工作过度劳累紧张,加上他又是虔诚的婆罗门教徒,绝对奉行素食主义。
此时他已经感染了严重的肺结核,在这个医疗资源匮乏的年代,无异于被宣布了死刑,未来几年内就要离开人世,不得不说对于整个数学界都是一个损失。
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拉马努金都在不断发表着重要论文,孜孜不倦在数学道路上前行。
想想自己,已经有几个月不在国际数学界刷论文了,实在是有些惭愧。
“那啥,你们把文件翻到后面,还有一篇伯恩斯坦的论文,我大致看了看,主要是讲他构造了概率论的第一个公理化体系,意义同样非常大,记得一块也翻译了,符号就用咱们整编好本土化的。”
这回下属们的精神头更不好了,翻译倒好,吃透很难,何况后面还要出版发行,到时候肯定会有读者来信进行学术讨论,到时候他们该如何回复。
有胆大的站出来,小声说道:“院长,这么一来咱们下期的版面可就不够了,别的学科都预定好内容,不太好更改。”
程诺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边喝边说道:“那不着急,下期塞不下,那就下下期呗,你们可以先学着嘛。”
这下他们再也没话说了,只能咬咬牙开始啃起硬骨头来,若是牙口不好,就算是把牙都磕掉,骨头也不会损伤分毫,只怪这两篇论文,在这个时代而言,实在是太硬了。
正当大家眉毛紧锁,准备大干几个回合时,程诺突然发起话来。
“对了,浓茶还是少喝点,对身体不一定有好处,该休息时休息,劳逸结合脑子才会好使,过几天我会安排医学院的同志给大家做一遍体检,到时候会通知大家,有事跟我提前报备。”
安顿好编辑部的事情,程诺就准备前往商务印书馆。
上次从北京出发,已经和他们的经理张元济约定好《简明数学辞典》的出版事宜,这次过去就是看看他们做的怎么样,如果效果不错,那后面再发表数学成果,完全可以延续之前的合作。
没想到在这里居然再次碰到了蔡元培,两人似乎还喝了起来。
兴许是看到程诺眼中的诧异,作为东家的张元济主动给程诺添上一副碗筷,笑呵呵道:“说起来我和孑民是多年的‘六同’好友,可惜平日里我们都比较忙,也就趁着今天让内人做了些家常菜送来,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一旁的蔡元培也跟着说道:“筱斋兄说得没错,我们可是结识多年,别看这些菜卖相比不上大酒楼的,实际上品尝起味道,可是一点都不差,今天致远你也算是有口福了。”
谢过招待,程诺拉起一个凳子坐下好奇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敢问这‘六同’,是哪六同?”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给程诺夹了一个鸡腿,张元济微笑道:“指的是同年、同乡、同科等,这半辈子道不尽的缘分呐。”
蔡元培也跟着微笑道:“不同的是筱斋兄做了出版,而我做了大学,不过就眼下而言,都是在从事跟教育相关的行业,目的也是一致的。”
说着,他们又举起杯来,拉着程诺又是一顿喝。
饶是程诺酒量不错,此时喝起来也是懵懵的,实在没料到平日里温文尔雅作派的两人,竟然有如此豪兴。
仔细一打听这才发现,身边的蔡元培竟是在北大隐藏多年的酒瓮子。
基本上每天都在喝酒,甚至每顿饭都酒不离手,每年都要存上几坛好酒备着,时不时拿出来喝点。
谈及这个,蔡元培心情相当不错:“思想自由我所爱,好酒亦我所爱。不过我喝酒向来是有量的,虽然喝的频率多了点,但实际上我从未醉过,不耽误你们谈正事。”
酒兴正浓,张元济高兴道:“平常咱们咱们喝酒都要说上一段酒令,要么是划拳,要么是陈陈相因,没有什么趣味,刚好我想到了一个新酒令,不如咱们今日试上一试,看看孑民究竟醉没醉,醉酒的人从不会说自己醉。”
蔡元培刚夹起一块霉千张准备放进嘴里,听到好友的挑拨,立马来了兴趣,把筷子暂时放下:“筱斋兄,那我可得好好学学,看看你这新酒令里,到底藏了什么内容。”
拿起手帕擦擦嘴,程诺也跟着说道:“虽然酒桌我上的不多,但常见的酒令我还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所以对张先生的新酒令,我也十分好奇。”
“那就好,那就好。”张元济兴致颇浓,把袖子往上撸撸:“是这样,一共是五个字。要说民国什么多。说的恰当免罚,说的不恰当饮酒,致远咱们俩可加把劲,一起共事这么多年,我可真没见过孑民醉酒的样子。
今天可得好好看看,瞧瞧这北大校长醉酒后,与我等凡夫俗子有什么区别。”
蔡元培无奈地摇摇头:“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醉酒后昏睡还好,若是耍起酒疯,那可真是有辱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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