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的羊毛地毯、本土的青瓷茶器，沙发缀有法国天鹅绒，是“紫檀骨”的构件，用作短暂会客的纯木原桌原料则取自日不落帝国自天竺劫掠的金巨木

落地大窗滤过夜街灯火，斑斓中带着几分微冷，洒在那尊神像上

青袍美髯

赤面银刀

威震华夏

武圣帝君！

立于房间主位的关二爷极为威武，尤其值得说道的是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熔金似的瞳子流转光华，氤氲出几分泥塑母胎难见的杀气。

“黎师父请用，横山雪卷，微苦，不过后续的滋味也算足。”

换了一身夹袄的中年人手持小巧的紫砂壶，茶水冒着热气流下，杯留半指，茶香满溢。

收回目光的黎澈端起茶杯，茶液不见褐黄，明澈如泉

入口，清冽如暖冰

确实足，但不太好形容这是怎样一种滋味，硬要说的话……

“像是薄荷”

期待黎澈点评的中年人愣了一下，接着便是哈哈大笑。

“我这茶也曾与许多人同赏，如黎师父这般有趣的评价倒是第一次听。”

“粗人说话直白，倒是让杜帮主见笑了”黎澈同样笑笑，接着便是一饮而尽

“我听说今天这场武宴杜帮主筹谋已久，可就这么被我搅和了……您似乎不怎么介意？”

黎澈放下茶杯，杜明笙的笑意也缓缓收起。

“黎师父说笑了，达者为先，擂台上的事，生死便是规矩。”

杜明笙手指轻抹杯壁，双眼中满是平静，

“而且本就是撑人开馆，都是自家人，当然得选一个厉害的脸面。”

“所以，青帮是准备选我？”

“您不愿意？”

“怎么会，只是……”黎澈摇了摇头“我很好奇您怎么会这么相信我一个外人”

“什么外人？要说外人，我青帮也是，浦海的武馆，八卦、鸣鹤、翻子拳……又有哪家是本地的拳种？更别说如今武行头牌的洪门……现在的浦海，南北交通，东西贯连，光洋人的租界就不知占了多大一块，又哪提的上什么外人？”

杜明笙一番话语称得上豪气，但黎澈只在听到“洋人”二字时眉毛挑了挑

之所以如此平静，原因有二

第一

他不是傻子，之前修养的十几天已经打探过，早明白了浦海如今的时局可以概括为四个字：

暗流涌动

第二

自身的“刑罚”中可有这么一条：

“参与历史大事件，于此方世界留下自身痕迹”

眼下是1910，庚戌年冬季

刻下的痕迹越多，最后的奖励应当便越丰厚，但黎澈知道自己的情况

他不可能在这里浪费上十个多月去参与明年那场大变局，

那么，能选择的其实便不多……

在早有定计的黎澈看来，眼下杜明笙的一番说辞自然便显得无趣

听还是要听，可黎澈的情绪实在掀不起太大的波澜

而不明真相的杜明笙依旧说得起劲

话语看似劝慰，实则巧妙地将时局剖析开来，向自己这个地道的外来者细致地描绘出了如今的势力版图

可谓是

晓之以情

动之以理

诱之以利

只是……

“那黄门会呢？他们又算是什么人？”

黎澈的问题来得太快太突兀，让本准备进行一番长篇大论的杜明笙有些措不及防，但反应却未有太大迟滞：

“黄门会……”他笑中夹杂几分苦恼“本地不安分的小人物罢了”

很傲慢，但黎澈倒挺喜欢这种戏剧似的夸张化。

因为就像对方刻意等着黎澈提出“黄门会”这个仇家哦，黎澈其实也等着杜明笙表达对这个对头的不屑。

但与青帮帮主等着进行几番唇枪舌剑方才逼出这个话题的预计进程不同，黎澈不是个喜欢熬心的人

谁先谁后，有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