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燨悠悠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雨天莫赶路,天晴自通途,你要学会透过表象,去看到本质,在通过本质来思考该如何处理表象。”
于谦恍然大悟,感慨道:“赞美吾师。”
说罢,他又从袖子里取出《心宗圣语的小本子,用炭笔记录刚才朱高燨所说的话。
看样子,这小子是真打算把朱高燨说过的话记录下来,编撰出书。
张牧之摸着下巴询问道:“先生,所以说康知府和我们应当是一伙的吗?”
朱高燨摇了摇头。
张牧之不解的问道:“刚才您都已经说了,康知府其实和世家门阀们应该算是敌人,我们和世家门阀也是敌人,我们都拥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为何他和我们算不上是一伙儿的呢?”
“路该怎么走,是他自己挑的。”
朱高燨澹澹的说道,“别把人想的太简单,只从言语就想洞悉全局,最终只会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于谦提笔记录:吾师曰,人非全知全能,莫焦莫燥,若自以为是,反害于己,然唯吾师可称全知全能也,赞美吾师。
……
康知府面沉如水的来到扬州粮仓,看向了粮仓庾吏,问道:“可曾有人来送粮?”
庾吏答道:“启禀府尊,江都马氏和北城卢氏两家派人来过,每家送了一万石粮食,一共两万石。”
康知府皱眉问道:“别家就没来过?”
“没有,只有江都马氏和北城卢氏的人来过。”
“范氏呢?”
“范氏的人,从未来过。”
“好,很好。”
康知府脸庞涨红,面容狰狞,“扬州十七家,把本官当成猴子耍呢,两万石,打发叫花子是吧。”
“你不仁,也就别怪我不义了!”
“你想让我乌纱不保,我定要让你们满门抄斩!”
“同归于尽,鱼死网破!”
他当即转身离开,未几,师爷走来过来。
师爷看向了庾吏:“刚才府尊大人问你什么来着?”
庾吏老老实实的答道:“师爷,刚才府尊大人问小的有谁来送过粮食,小的回答完以后,府尊大人就气的不行,说是什么要和十七家同归于尽,鱼死网破!”
师爷捋了捋山羊胡须,伸手警示道:“这些话,你自己就藏在肚子里,是万万不可说出去的。”
庾吏点了点头:“小的明白。”
……
师爷走在巷子里,一边思考,一边喃喃自语:“扬州这些大家族们,这次是真给康知府惹恼了啊。眼看着康知府这是要不顾一切的去和大家族们拼到底,一场血战啊。”
“康知府还是太年轻的,把自己陷了进去。真因为跟扬州这十七家争斗,就能解决问题吗。太子南巡,是要和整个南方的世家门阀们为敌,要在重新规划利益的分成,扬州这十七家只是被迫推上来的祭品,敢掺和到这样的一个漩涡当中,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啊。”
“别说是他一个四品知府,就算是二品的布政使,掺和进来这种事里也要遭重。康知府把路走窄了啊,但……老夫跟随康知府多年,又不可行不义之举,也罢,就跟着他这一条路走到黑吧。”
师爷喃喃自语的时候,却发现前面的路被人给堵住了。
一行人堵在巷子口上,人高马大,看上去是来者不善。
一人站出来拱手抱拳道:“师爷,跟我们走一趟吧。”
师爷这心里拔凉拔凉的,没道理啊,要找麻烦也是找康知府的麻烦,找我一个师爷作甚。
……
师爷跟着那群壮汉一路走,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一直走到一座府邸前,正门上面盖着圆筒琉璃瓦的屋嵴,门栏窗隔皆推光朱漆,门口玉石台阶,凋凿出祥鸟瑞花纹样,前一湾流水,几株松树,甚是幽僻。
门楣上黑底金漆“范府”两个大字。
难怪觉得熟悉,原来是范氏族长的院子。
师爷在壮汉们的带领下走进了府邸之中,引之一扇门前,方才对他道:“您先进去吧,族长在里面等着你。”
师爷冷哼一声,推门而入。
他在心里给自己暗暗鼓气,怕个毛,咱也是府衙的师爷,跟着府尊大人混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谓之大丈夫也。
走进门后,但见碧栏红窗,绣帘罗幌,东墙摆花梨云片,北墙有藤一张,垂着芙蓉纱帐,正中有一座太湖石春台,两旁湘妃竹交椅,上挂范文正公的墨宝,左右金表对联相衬。
范氏族长坐在椅上,端着茶杯,脚下有一铁箱子,不知装着什么,他风轻云澹的说道:“可算是把咱们扬州府衙的师爷给请来了,这可是位贵客,老夫本应上门请示,只可惜腿脚不利索,不能出门,师爷快快请坐。”
师爷冷笑一声,大摇大摆的做到了椅子上,坦然道:“姓范的,你若是想拿我来对抗府尊大人,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虽然只是一个无官无衔的师爷,但我对府尊大人那是忠心耿耿,今日纵然你杀了我,我也不可能出卖府尊大人的!”
“你别忘了,我虽然只是一个落榜的老秀才出身,但也是读过圣贤书的,我所接受的儒家教育,不允许我做出背主之事!”
好一个扬州府衙师爷,浩然正气破长空,往那一坐,赫然是威风凛凛,浑然天成,果真好汉也。
然而,范氏族长却疑惑的说道:“我何时说过,要收买师爷?”
师爷愣了一下:“那你把我掳过来作甚?”
“老夫只是,有些许礼物要送给师爷。”
范氏族长弯腰打开了脚边的铁箱子,里面是满满的雪花银锭,格外亮眼,“师爷,只要你收下这银子,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这一箱只是个见面礼,日后还有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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