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童其实是汉代的说法,大宋律例则是援引汉律、规定了十五岁即为成丁,就需要开始向朝廷缴纳一定数量的税款,如果名下再拥有了土地或者房产,就可以成为主户,拥有了吸纳浮浪者成为客户的权利。
无巧不成书,陈思安住进紫石街的首日,刚好年满十五岁,虽然还未及冠成年,面容看上去还有些青涩,可当穿上一袭白袍后,俨然就已经是个可以顶门立户的男子了。
“小官人可真是好相貌啊,不知日后是哪位大家闺秀有福气,能嫁给小官人呢。”
王婆不愧是阳谷县最出名的媒婆,刚把一栋小楼卖给陈思安,就准备再预定一个小媳妇给他了。
“呵呵,王干娘可真是干一行爱一行,勤业得紧呢,我要是姊夫肯定会想办法请王干娘到西门家做事。”
“那可最好了,若是能为西门大官人做事,正是婆子的荣幸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王婆在陈思安面前已经开始谦称自己为婆子了,之前她可是一口一个老身的。
“说起来,王干娘的茶坊也是咱阳谷出名的播散消息之地,以干娘的能耐,想必有一些打探消息的门路罢?”
坐在驴车上,陈思安一面观赏着繁忙的街景,一面与王婆聊着天。
“那就要看是什么消息了,有些婆子可以打探的,有些就是碰也不敢碰,小官人你想知道什么消息?”
王婆一对桃花眼上下打量着满脸都是胶原蛋白的陈思安,笑得唇边几个白麻子都紧紧团在了一处。
“倒也不是什么紧要的消息......我只是有些好奇,那位柴大官人怎么会突然想起要到张秋景德镇开办药店的,他可是前朝的皇室贵胄,买卖做得极大,忽然对药店产生兴趣,这可是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婆子知道小官人在担心什么了,现在阳谷县可是人人都在传说陈大郎是个少年天才,一举帮西门家赢了柴大官人......”
王婆从陈思安手中接过十枚当十大钱,顿时就笑得更甜了:“其实啊,小官人也不必太过担心,这件事别人或许不知,婆子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有一个熟客正是那柴家药店的伙计,平日里就住在关帝庙旁的租屋,每日都要在我这里吃过早饭才去柴家药店。
前几日听他说起,本是望着柴大官人的名气才去药店做事的,只想着有机会也见识下前朝的凤子龙孙究竟是个何等样的人物,却不想柴大官人就没来过店里;他也是听掌柜的闲聊,柴大官人对这药店生意并不怎样在意,使钱开这家药店,也只是因为抹不开情面,要为他庄上几名江湖闲客谋个生路。
这次小官人落了柴家药店的面子,柴大官人也是气愤丢了脸,才会匆匆撤店,若真是他自己一心想着要开办药店,以柴家的财力又怎会稍遇挫折就做罢呢?”
“原来如此啊,王干娘真不愧是咱阳谷县的‘土地神’,消息果真是灵通。”
陈思安微微点头,果然和他猜测的差不多。
想那柴进乃是前朝皇族,祖先有让位大功,家里趁着千顷良田、骡马无数,又怎会做起了买卖?柴家做大地主不丢人,毕竟那连着一个‘农’字,可要是做了商贾那可就是丢尽了祖上的脸面。
柴家的各种生意估计都是一些托庇于他的江湖闲汉撺掇着做的,这位大官人最多只是在幕后使些钱,如此才不会丢了祖上的脸面;他又是个极其讲情面的,多半是几个江湖闲汉看中了药店生意他又不忍拒绝,这才又做了一回‘天使投资人’。
不过这样一来他的麻烦可能就更大了,撤掉个把药店对柴进来说是无所谓的事情,可这几个撺掇着柴进‘投资’药店的江湖汉还不得恨死他?毕竟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啊。
和王婆说着话,不觉驴车停下,阳谷县衙到了。
坐北朝南的正门右侧竖着‘去思碑’,记载了历任知县中的佼佼者,陈思安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才在王婆的催促下走进正门,穿过中门,往衙中六房而去。
衙门口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这种话其实是偏颇了,县衙可不只是打官司告状的地方,判决民间争讼其实只是县衙功能的一部分,最重要的作用还是办理各种县中事务;陈思安要立契过户,就是六房中的‘户’房该管,店宅务的令务就是在这里办公的。
卖主廖瘸子早早就来了,正吊着一条瘸腿不停地向店外张望,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店宅务估计是也很看不上这个败家玩意儿,都懒得多看他一眼。
直到王婆带了一身清爽的陈思安进来,令务才双眼微亮,笑道:“王婆你如何来得这般晚?那瘸子可都等得急了,只怕是等着拿了卖房的钱继续去赌呢。”
又望着陈思安笑道:“这位就是陈小官人罢?说起来还要承小官人的情,我家也在插花庙领了许多免费的鸡蛋呢......小官人请继续,这种好事咱们可不会嫌多的。”
陈思安笑了笑:“官爷说笑了,倒是今日要烦劳尊笔。”
“好说好说,别说有王婆子的中人,就是冲着小官人也是没说的,小官人请稍待,呼吸间就好!”
大宋末年物欲横流,亡国气象已经渐渐展现,士大夫们非常看不起商贾,可讽刺的是他们自己却带着官身去做买卖,到了大观年间,官员经商已经是蔚然成风。
这些地方上的小吏可不是有出身的士大夫,他们更是从心眼里愿意亲近巴结有钱人,现在都传说陈思安以少年之身成了石家兑便库的大储户,自然就成为了他们眼中的‘新贵’。
店宅务建立初期只是负责租赁各州、府、县的官房,后来又开始负责房屋买卖立契过户事项,也因此会大量接触士农工商各个阶层,是公门中和金钱接触最多的人,对陈思安这样的少年商业天才自然更是要另眼相看,当下迅速帮陈思安弄好了过户手续,不消半刻钟,紫石街的这栋小木楼已经归到了陈思安的名下。
廖瘸子得了房钱,连声称谢后便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看他离去时急匆匆的样子,估计不用等到明天这笔卖房的钱就要送给赌坊了,陈思安微微叹息了一声,‘赌博害人啊......’
“小官人说得是啊,朝廷也知道赌博害人,所以虽然不禁‘关扑买物’,却是禁赌的,只是那些地下赌坊屡禁不绝,这些浮浪子也是从来都听不进劝言,救不回来的。”
令务接口笑道:“毕竟不能指望人人都如小官人一般少年英才呢。”
听人夸奖自己就是舒服啊,陈思安闻言哈哈一笑,藏在袖中的一串铜钱已经溜进了令务的手中:“官爷辛苦了,这一点心意是请官爷们喝茶的,日后必然少不了要再麻烦官爷呢。”
“哈哈,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小官人日后必有大成就,咱这样的小人物还假客套个什么?”
令务笑着将铜钱揣进袖中:“小官人可是要去刘押司那里办理转户的事情么?就不必劳动尊趾了,昨日王婆子约了今日来为小官人过户,刘押司就已知晓,特意留下话来,小官人一到,就让我立即通知他,他会亲自过来替小官人办理转户的事项。”
陈思安一愣:“怎可劳动刘押司呢,还是我自己过去吧?”
“千万不可,刘押司可是出了名的爱交朋友,他这样吩咐显然是十分看重小官人,若是小官人自己去了,他就要责怪我办事不利了......”
令务忙起身拦下了陈思安:“小官人就请在此等候,尝尝我这里的玫瑰香茶。”
“也罢,那就叨扰令务大人了。”
陈思安笑了笑,也就客随主便,王婆自知是没资格喝令务的茶,更没资格坐在这里等待押司前来,连忙告辞离去。
令务遣了个皂隶去请刘押司,不到片刻,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有人哈哈笑道:“可是陈小官人到了么?本押司正欲一见......”
正是阳谷县第一位押司,同时也是阳谷县最厉害的刀笔刘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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