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的电视上正播放着清远的旅游宣传片,湖区中的旅游景区,游船在河上成片的芦苇荡前穿梭,萧郁才意识到这里的产业规划路径是要打造旅游生态小镇,她从桌子一角的卡座上拿出一张折页宣传单,找到了清远的位置,发现清远正紧邻着隶属的市里,上面写道:“旅游业已经渐渐成为当地的经济支柱产业,一座生态小城,正吸引着在大城市中高强度节奏下生活的年轻人度假休闲的好去处。”
这又是万万千千的旅游生态小镇的标准措辞。统一的腔调和格式。
萧郁想起在余岚的小说里,她笔下十几年前的清远——当然,虚构之故,小说中地方的名字已经不是“清远”了。
那时候这座小镇还是以化工业主导(如果小说中是如实描述的话),被政府多次点名批评的污染小镇,短短十几年,小镇被完全颠覆成了另一番样貌。在余岚的小说中,这种转变的苗头,始于一次化工厂的大型事故。她不知道这段情节,是否有现实依据可考?
负责在餐厅打扫的一直都是一个和善的中年女人。萧郁吃完,她走过来问是不是可以端走餐具。萧郁将餐盘递给她,问她知不知道镇上的学校在哪儿。服务生说镇上的学校五年前就都被合并到了县里,况且现在本地的年轻人大多也都不在镇子上,大多选择去外地打工。
“那当年镇上的老师,还有没有在这里的?您是本地人吧?”萧郁追问着。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镇上有个于老师。”
“余岚?”萧郁几乎本能地说出口。
“余岚?我说的于澄海老师,他家就在镇子的最东头。”服务员纠正道,“我们家孩子正赶上他教课的最后一年。那老师人不错,可大家都觉得媳妇真的不怎么样。”
“那您说的于老师在镇上教了很多年书吗?”
“一辈子啥也不会,就会教书了。”
萧郁决定在和老姜联系之前,先去拜访一下这位于老师。在几个本地人的帮忙下,萧郁顺利地找到于澄海家。
大门关着,她扣了扣门上的铁环。透过门缝她隐约看到,一只灰黑色的狼犬狂吠起来,那狗像是没摔着铁链,随时都会撞开大门,蹿出来一样。她听见一个女人在院子里吼了一声,那只狗的嚣张气焰顿时减弱几分。迎面出来一个老妇人,没好气地问她做什么。
“请问,这是于澄海老师的家吗?”
“你是谁啊!”
萧郁谎称自己是媒体记者,正在做一期有关退休教师生活的专访,在这个镇子上打听过后,觉的于澄海老师是本地最有代表性的退休老师,所以想对他做一次专访。
萧郁的话还没说完,老妇人说了句进来吧,就把她直接领进了屋,那只狗也尾随着主人走到客厅门口,“你说你要是早点来多好。”萧郁没听懂对方的意思,这时他们已经进了屋,屋里烟雾缭绕,正中间一张麻将桌前三个和她看起来同龄的人正围坐在一起打麻将,招呼于澄海的妻子快过来。
她先坐下来,随后对萧郁指了指里面的屋子,说就在那里,让萧郁自己过去,说话间她们又开始摸起来麻将。
“我自己过去方便吧?”萧郁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她觉得这样闯进一个陌生人的房间总有些怪异。
“姑娘,你看我忙着呢,没法带你去。你就进去吧,没事,他也没人说话,你正好陪他说说话。”萧郁走进去,看到一个老头正坐在轮椅上,看着窗户外头,可惜轮椅的高度太低,她只能看到院子里有限的风景。
看着他的床头桌上堆满了瓶瓶罐罐,萧郁才明白刚才于澄海妻子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细看之下,瓶子里装的都是治疗中风的药物。
于澄海还能说话,只是语速极慢,他说自己是轻度中风,亏发现得早。萧郁觉得没必要对病人隐瞒自己的身份,于是告诉于澄海自己此行的目的,并简短讲述了周锐死亡,余岚被当作嫌疑人的事情。
“你不用说得那么详细。”于澄海费力地从轮椅的扶手上试图抬起手,但刚抬到一半就放弃了,“余岚的事情我都有关注,我们原来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
“那您了解她和周锐之间的事吗,您看了新闻,估计也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萧郁问。
“她的事,我也只是听说过。余岚从这里离开的时候,镇上那几天连续发生了很多事。她和周锐之间的事,我其实并不清楚。而且那个周锐,我也仅仅见过他一两次而已。如果没有他,也许余岚可能还一直住在这里吧。”
“那您见没见过,跟踪周锐的人,曾经来过这里?”
于澄海摇摇头,说自己没见过跟踪他的人。他眯缝着眼睛,嘴角颤动着,像是陷入了回忆。萧郁以为他在笑,后来才发现他有一张笑面虎的脸,任何时候都是这样的状态。等待于澄海回答时,萧郁听到屋外搓麻将的声音,没人说话,萧郁透过门帘望过去,每个人脸上都心思缜密,像是在策划着一场惊天的阴谋,运筹帷幄,不能有丝毫闪失。
“你要是想深入了解余岚和周锐的事情,我给你推荐一个人,那人比我了解的多。她叫翁红月,学校的老师。”
“那我在哪里能找到她?”
“能不能帮我帮轮椅的高度升一升?”于澄海突然岔开了话题。
萧郁明白,于澄海的视野受限,看不到窗外的景色。萧郁走到后面,帮他升起轮椅的高度。
“市里的女子监狱。”于澄海在轮椅升高时说,“翁红月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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