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天色似亮非亮，日月在半空中交映生辉，无数人一夜未眠，暴风雨之前反而十分平静，平静的可怕。

扬州城四门大开，巡夜人被罗如烈早早撤下，在日月当空的照耀下，整个扬州城死气沉沉，只有盐政衙门灯火通明，大量的士卒在盐政衙门正门处等待，只待一声令下，便冲进杀个鸡犬不留，为了照顾贾珝，八大盐商将大半死士都派到了这里。

“仲达，可曾心慌？”陈识穿着甲胄，在火炉上暖了一壶酒说道。

“珝也是从九边厮杀回来的老卒，见惯了如狼似虎的瓦剌鞑靼，这些盐商在珝看来和待宰的羔羊也没什么区别。”贾珝也披上铠甲，靠在椅子上慢慢喝着陈识温的酒。

酒不是什么好酒，北地特产的烧刀子，喝下去就如同吞了一柄利刃故名烧刀子，这扬州天下巨富之地，纵京城富贵亦难相比，找出这瓶烧刀子也不是什么易事，江南人喝不惯这北地名酒，在陈识和贾珝看来则是极对口的。

顾清明派回来的几十个确实都是好手，确保他们不会在短时间内被攻破，几十名士兵大多在前院迎敌，大门被堵的死死的，就算侥幸被撞开，也不能大规模涌进，女眷和林如海张牧这两个文人被贾珝安排在后院，由几名亲军保护，贾珝还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三只手铳分给了林如海和张牧两只，用来自尽，确保万无一失。

而贾珝则是和陈识坐在不前不后的走廊里，喝酒聊天，丝毫不见惊慌，一个是跟着太祖爷当年追亡逐北的悍将，另一个也是曾在九边苦熬，见惯了死人，又何尝会怕。

贾珝听着前院的喊杀声轻轻一笑，他和八大盐商可都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不可能等人集结好了送上战帖在战，他之所以卡五日这个界限，一来是漕帮要清理水寨，二来八大盐商凑人差不多也要五日，这五日之内他是安全，因为八大盐商在兵士集结前不可能向他出手。

惜命，乃是人之本能，贾珝若是提前死了，手上没有兵士的八大盐商可挡不住暴怒情况下的赵天德，他们只能听贾珝的，五日之后一战定生死，玩阴的他们只会死的更快。

“父亲！”林黛玉听着前院的厮杀声，抓紧了林如海的衣角，她就算在聪慧，终究还是个孩子，如何见过这等场面。

“囡囡无碍，无碍。”林如海小心翼翼的安抚着林黛玉，张牧在一旁倒是面色如常，不紧不慢的喝着茶。

“先生倒是平静。”林如海感叹道。

“担不起先生的称呼，在下只是无需惊慌罢了，有贾大人在，张牧的身家性命自然都在贾大人身上，我只需要静候佳音便是，若是赌输了，不过一死耳。”张牧慢悠悠的开口说道。

林如海练练点头，如此心性倒是个人物。

“林大人若想清净些，牧这里有一计从陈大人那里求来的迷药。”张牧微笑着说道，林黛玉又往林如海身后躲了躲，戚氏和张昭现在还睡着的原因恐怕就是被灌了迷药，贾珝身边这都是什么人啊，遛狗的遛狗，牵鹰的牵鹰，现在又出来一个下药的。

……

徐达披着铠甲微喘着粗气，看着由数千名小厮组成的军队，队列整齐，还真像那么回事，但他知道也就是个样子货，不能说一触即溃，也好不到哪去，一个月就这么点工钱，凭什么给你玩命啊。

他们不是没尝试过出逃，刚刚出城就被罗如烈的人挡了回来，这狗日的罗如烈眼见情况不对，直接靠了过去，完全不讲昔日的情面。

现在他们就是粘板上的鱼肉，待宰的羔羊，贾珝的大军就在城外虎视眈眈，早就磨刀霍霍，城门被罗如烈的人堵死，只有北门大开，外面驻扎着贾珝的义乌兵，运河被漕帮的人把持，无论大小船只不许出入。

真的和齐礼所说一模一样，丝毫不差，唯有拼死一战耳。

……

北门外，义乌军大营，赵天德身披甲胄站于高台之上，身后是同样着甲的顾清明，顾清明虽看着文弱了些，但也是从九边厮杀下来的，武艺不能说精湛，但也在及格线以上，要是真没两手，早就死在瓦剌鞑靼的刀下了。

“仲达手信，城中盐商无论大小，胆敢防抗者，不留活口。”顾清明看着高台之下领着赏钱的士卒，紧了紧铠甲，开口说道。

“有我在，放心便是。”赵天德自信的说道。

他脑子不是很好使，但论行军打仗战场厮杀，贾珝顾清明加起也不是他的对手，贾珝整日钻研兵书，也不过一个花架子，赵天德看书就头疼，只好舞枪弄棒，他家世代从军，赵天德祖辈也曾跟着太祖爷追亡逐北，眼看赵天德有此天赋，索性也不逼他读书。

赵天德走下高台，看着收了赏钱精神抖擞的士卒，点点头，暗道军心可用。

“传我军令，入城之后但遇反抗者格杀勿论，鸡犬不留，一个人头，赏银一两。”赵天德扯着嗓子喊道。

什么狗屁兵法，战前演讲鼓励士卒，什么都比不上手里的真金白银，尝到了甜头的士卒为了赏银也会奋勇杀敌，要是在辽东推行此法，扩地千里亦非难事，没有军饷的辽东军都能守住辽东，要是军饷齐全，他们会让瓦剌鞑靼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虎狼。

……

“家主，义乌军进城了。”

“好，准备随我迎敌。”徐达紧了紧铠甲，握紧手上的长枪，他们勉强能凑出一些兵甲，但是军用的弓弩却是没有的，而贾珝当日在三大营搬运了不少器械，弓弩火器也在其中。

“吩咐下去，那些当兵的一个人头赏银一两，当官的十两，领头的哪个，赏白银万两。”

……

天色逐渐泛明，太阳压过了月亮，就如同这扬州的局势一般。

贾珝将杯中烈酒一口饮下，略带三分酒气的说道：

“扬州城内——不封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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