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忽然开口笑道:“半季先生大才,不知道王相公是否有兴再做一首佳词,让我大家一饱眼福?”
在坐众人也是纷纷叫好,王伦那首《醉花阴》实在让大宋文人艳慕不已,在座的都是真正的文人,对绝妙好词如老饕见佳肴,今日得见《醉花阴》的作者在此,岂能放过如此的机会?
王伦闻言微微一笑,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出于学习之心,毫无让他出丑露乖之意,当下也不以为忤,只是起身笑道:“在下才疏学浅,既然各位诚意相请,王某就献丑了。”
赵明诚拱手道:“王兄过谦了,还请王兄赐教,在下给王兄执笔。”
说着赵明诚提笔准备写下王伦所作词句。
王伦提笔在手,面带微笑道:“刚刚听德甫兄所言,贤夫妻今春曾往金华,小可幼年时也曾去过金华,便以此为题吧。”
说罢,王伦笔走龙蛇,片刻后,开口念道:“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这首《武陵春》一出,满堂众人鸦雀无声。
李清照看着这首词,不觉已是满眼泪水,抽噎道:“王相公之才天下无双,这首武陵春足以流传后世而不朽。不知为何,妾身见到此词便会如此感伤,更有一种好像极其重要的东西离自己远去。”
王伦心中暗暗吐槽:“你没感觉错,有这种感觉就对了,这本就是你十数年后在金华所作,现在被我写出来了,当然离你远去了。恩师,弟子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过了半晌,众人才从王伦的大作中回过神来,纷纷起身施礼道:“半季先生大才,我等不及也。”
王伦忙拱手还礼笑道:“在下也不过是偶得佳句,不值一提。”随即岔开话题道,“不过刚刚我入厅之时,曾闻德甫兄讲蔡中郎的手书失传,此言恐怕稍有偏颇。”
果然,以赵明诚为首的各位金石大家顿时被王伦的话给吸引了过来,赵明诚瞪大着眼睛道:“半季兄,莫非那蔡中郎手书依然存世?”
王伦笑道:“在下不敢确定,不过德甫兄和在座各位都是此道大家,当可对此鉴定一二。”说罢,王伦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在众人火热的目光中,王伦从锦盒内取出一张绢帕放在案头道:“诸位请上眼。”
赵明诚一扫之下却是面色大变,满堂也是轰然大动,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其中有人甚至于一阵眩晕险些跌倒。
赵明诚不敢用手触碰王伦手中的绢帕,只是用手指在空中不断的比划,口中喃喃道:“错不了,此乃蔡中郎手书无疑,而且是其巅峰之时所作。半季兄,此物可换?名城愿倾家相赠,只图取回一观。”
他面红耳赤,手足无措,似乎对如此宝物自己却廉价巧取无地自容,但是这蔡中郎的手书却是真迹,他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放弃,赵明诚就是这样,他可以为了金石连自己的性命不顾。另外几人也纷纷开口,求王伦无论如何也要割爱,自己愿意拿家中一切来换。
王伦微微一笑,讲锦帕轻轻折好,在众人火热的眼神中,双手递给赵明诚道:“德甫兄言重了,德甫兄乃当代金石大家,所谓宝剑赠英雄,此物便当做见面礼赠与德甫兄便是。”
赵明诚闻言如遭雷击,如此宝物换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舍得赠与他人,这王伦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便拱手相赠,莫非有所企图?赵明诚是聪明人,但奈何他更是一个痴迷金石之学的巨匠,如此神物他又岂能视而不见。
一旁的李清照狂拽他的衣袖,让他总算勉强收住伸出去的双手,强行按捺住自己躁动的内心,对着王伦尽力平稳声音道:“无功不受禄,赵某岂能受半季兄如此大礼?”
一旁众人听的心中大骂:“假正经!在这种天物面前居然还惺惺作态。这王伦如何将此物给他?这要是给我多好!”
王伦笑道:“德甫兄勿忧,小弟还有一事相求,还望德甫兄应允。”
赵明诚愕然道:“却不知半季兄有何事需要在下效劳?”
王伦笑道:“实不相瞒,在下在恽州也算薄有资产,而兴办学院一直都是在下的理想。故此,在下建了一家东篱书院,还望德甫兄贤夫妻和在座各位大才来我书院指点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赵明诚众人闻言都是惊愕不已,大宋书院之风盛行,民间开办的书院也比比皆是,最有名的便是石鼓书院,应天书院,岳麓书院,白鹿洞书院,嵩阳书院,茅山书院,龙门书院,徂徕书院。要知道,无论哪朝哪代,读书人的作用都是举足轻重的,就算是武将如果没有相应的文化也难以成为一代名将。故此王伦未雨绸缪,早在搞田庄建设的同时,咬着牙在梁山上建立了这家东篱书院,只不过这家书院现在还是有名无实,只有一个空壳子,王伦此次来青州,本就憋着把赵明诚等人忽悠瘸了的目的来的。
因为担心赵明诚等人不愿受拘束,王伦不等众人发问,便将自己的治学理念提了出来,当听到“循序而渐进,熟读而精思”。这十个字后,在场所有人都眼前一亮,这十个字虽然简单,但是在座都是大宋最顶尖的人才,闻听王伦此言顿时心底似乎打开了两扇大门,不住口的赞叹不已,一个头发花白的儒生直接上前一躬道:“半季先生,在下苦读圣贤之书,未曾想近日方闻大道之音,在下不才,愿往东篱书院一行,还望半季先生不嫌在下才疏学浅。”
这个老儒生一直在一旁老神在在的坐着,就连刚刚王伦拿出蔡邕的手迹,他也未如赵明诚一般动容,王伦差点以为他只是过来凑数的,不成想他却是第一个过来应聘之人。
王伦还未有反应,却见赵明诚惊道:“杨学士,你莫非不待朝廷重用旨意颁下了不成?”
在场众人闻言也是一惊,一个中年儒生上前施礼道:“莫非先生便是卸任的萧山知县,中立先生不成?”
王伦闻言也是一惊,那老儒生淡然一笑道:“半季先生面前,老夫岂当的了这先生二字。”言下之意,他已经默认了那儒生的猜测。
满堂的儒生闻言纷纷过来见礼,老儒生微笑还礼,随即转头对王伦深施一礼道:“老夫曾拜入程先生门下,不好改投他门,否则无论如何也要投入半季先生门下。饶是如此,老夫厚颜还请半季先生收纳老朽,让老夫在东篱书院中求学,以便得闻先生大道。”
满堂名士包括赵明诚夫妇在内无不惊骇,王伦也如遭雷击,他已经很清楚自己面前之人是谁了!
杨时,字中立,号龟山,学者称龟山先生。祖籍弘农华阴,南剑西镛州龙池团人。
杨时自幼在将乐县城含云寺和杨希旦“西斋”读书,于熙宁九年进士及第。历任徐州、虔州司法和浏阳、余杭、萧山等县知县以及无为军判官、建阳县丞、荆州府学教授、南京敦宗院宗子博士、秘书郎、迩英殿说书、右谏议大夫、国子监祭酒、给事中、徽猷阁直学士、工部侍郎、龙图阁直学士等职。南宋绍兴五年四月二十四日,病逝,享年83岁。南宋朝廷赠左大中大夫、谥文靖,加封太师,又追封吴国公。明代时获封将乐伯。
杨时学问渊博,有经邦济世之才,为官政绩突出,爱国恤民,清廉正直,先历官之处“皆有惠政,民思之不忘”。他学于程颢、程颐,同游酢、吕大临、谢良佐并称程门四大弟子。著名的“程门立雪”之事,便是他留下的一段美谈,他又与罗从彦、李侗并称为“南剑三先生”,被后世尊为“闽学鼻祖”,将“二程”洛学传播至东南等广大地区,在“二程”和朱熹之间起到了承前启后的作用,为闽学及其思想体系的形成打下了坚实基础。为理学南传及中华文化的传播做出了重要贡献。
王伦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里能碰上这个之后百年大宋的文坛领袖,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在这当时大儒面前,王伦丝毫不敢拿大,用手先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强行让自己回过神来,随即也是一躬到地:“中立先生乃是当代大儒,若肯屈尊降贵到我东篱书院,实在是晚生之幸也。”
杨时慌忙扶住王伦,正色道:“半季先生,万勿如此,老夫虽然痴长几岁年齿,但学无老少、达者为先,先生所言让老夫如醍醐灌顶,老夫坦言,先生之才绝不再老夫的恩师程氏兄弟之下,也不在濂溪先生之下。今日得闻半季先生所言,如拨云见日,老夫甘愿在东篱书院天天聆听大道,再无他念。”他微微一沉,随即道,“不过刚刚听先生所讲‘循序而渐进,熟读而精思’,似乎言犹未尽,敢问先生,如何熟读而精思?”
王伦也不答话,走到已经呆若木鸡的赵明诚旁边的书桌旁,提笔写下四句话,随即交给杨时。
杨时定睛一看:“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杨时眼中尽是激动,大声道:“不错,果然不错,半季先生不愧是当世奇才,所言尽是至理。”
王伦不意外杨时的反应,在场众人,只有杨时对理学研究至深,王伦所言乃是理学集大成者,也是理学第一大师朱熹的经典言论,朱熹乃是理学之圣的存在,他的言论自然足以让杨时拜服。
众人虽然不知道杨时为何如此,但是杨时的才学众人都是知之甚深,单纯从学术角度上说,当今大宋绝无一人敢说自己比杨时强。众人看到杨时都如此推崇王伦,甚至于刚刚还以师礼待之,甚至于连官都不想做了而要去东篱书院,当即纷纷表示愿去东篱书院讲学论道,王伦心中大喜,不过心中也暗自好笑:“看来日后再无龟山先生,只有梁山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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