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虹瞳孔微微放大,明眸中的紫意散去许多,手中的杜若已经收起,轻轻出气,纤手一合,轻声道:
“清虹见过前辈。”
李清虹把那一日的景象记得死死的,迟步梓似乎魂魄出了问题,也不知道如今还记不记得那日的事情,便留着一句,只唤他前辈。
若是迟步梓已经失了记忆,那应是两人不曾见过面才对,若是那什么水府仙官,自家这一句话也不会错。
面前的迟步梓披着发,不曾开口,在一旁的石凳坐下了,浅青色的瞳孔盯着她看。
他成就紫府多年,渌水一道又是清浊沉浮,仪容自然不错,气质清朗出尘,眸子却有些妖恶诡异,两唇轻启,低声道:
“李清虹,你认得我。”
他虽然在笑,这一句话却很冰冷,像是数九寒冬的冰雪,洋洋洒洒地落在李清虹身,李清虹低眉启唇,答道:
“前辈说笑了…清虹修行几十年,不曾见过紫府,哪有如此福气睹见真人法驾…”
迟步梓明明坐在次席,他也不曾动用神通,可身的气势实在太强,压制得一旁候立的李清虹胸口沉沉。
“咚咚咚…”
洞府中的清泉响亮起来,清亮的泉水也慢慢化作灰浊之色,迟步梓抬起眉,笑道:
“李清虹,我看得清楚,你是怕我的,还是心虚到了害怕,你兴许有手段抵御神通,可我看得清楚。”
迟步梓静静地看着她:
“我那一次十有八九是用了搜魂之术,勾连那一位的金性了,这才落得这样的下场,这一次我却不会大意。”
他腰的金带透着法光,迟步梓起身,在台踏了两步,低声道:
“我猜着是你家,故而不敢回望月湖,可查来查去,海外还有个宗泉岛,我便等在此处。”
迟步梓双手负在身后,背对着洞中的光源,洁白的手有两道浅浅的纹路,他轻声道:
“现在渌水去了天外,并无精力注意在此处,我便来了,李清虹。”
他慢慢回身过来,浅青的瞳孔里可怖地有浊气散出,汇聚成一片烟尘,顺着眼角向翘:
“大人是哪一位,盈昃?社仙?还是府水那位?”
李清虹并未答他,只觉得府中的窒息感越发浓烈,她将迟步梓的话语逐字逐句地琢磨下去,立刻有了推论:
“我猜着是你家、你是怕我的,迟步梓的记忆绝对有所缺漏,否则根本不用推测,只要记得当日的事情,哪里还要猜来猜去的!”
“他十有八九是把湖的事情忘了,无论是不是忘了,至少他不敢记得!”
迟步梓似乎毫不在意,可那浅青色的瞳孔似乎又在观察她的表情,他道:
“李清虹,那位在我魂魄里留了手段,你应晓得。”
他轻轻一笑,亮出锋利白牙,勾了勾手,悄声道:
“我便一点也不敢想,带着那蠢仙官在东海转了一圈,一一指给他看,将他那套东西拆得粉碎,他便心神动摇,失了倚仗。”
“心神动摇,便会错作决断,直到吃下了那蠢仙官,把他的修为全吞了,我才敢去想,大人小看我了,迟尉也是,元修也是,渌水也是。”
他语气平稳:
“步梓不是那等好压制的蠢物,一些治得紫府服服帖帖的手段制不住我。”
“仙官已经被我吃了,真是大补,叫我练就第四道神通,这道叫作丑癸藏,藏得诸法于身,可以做许多东西。”
他一直走到首位,再慢慢坐下,面对着洞府光彩,轻声道:
“大人不敢杀我,说明如今还不至金丹,大人要重归果位,渌水是不得不除的。”
迟步梓微微一笑,轻声道:
“渌水果位无论如何处理,步梓都不奢求,只求一个金丹,无论是余位还是闰位,只求一个金丹。”
“大人会需要的…”
他神色诚恳,温声道:
“大人要在此世重登果位甚至仙位,需要一个得力助手,大人信我,如此污浊之世,无论要正道还是邪道,步梓这类人才是利剑,仙官之属只会越来越坏事。”
迟步梓根本不等李清虹回答,轻声道:
“渌水会不会重伤归来,元会不会被打灭遁回果位,我这小小紫府看不清楚,可大人自有把握,若是有吩咐,大可以命数牵动小人,步梓能看出来。”
他又像是在承诺,又像在进行某种试探,低声道:
“只是小人一死,渌水定然会察觉,只怕坏了大人之事。”
李清虹明白对方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只默然站着,迟步梓从首位起来,拾阶下去,一直走到李清虹面前,笑道:
“步梓告退。”
他身形如同浊风,顷刻之间消失不见,从石缝中遁入太虚去了。
李清虹犹自站在院中,不晓得迟步梓口中的大人到底是不是在看,静静地站了两息,盘膝而坐,默默消化起迟步梓的话语来。
群夷海峡。
迟步梓穿梭太虚,一直深入海中,足足过了万里,这才停在荒无人烟的小岛。
他藏在袖中的双手仍然忍不住地颤颤巍巍,呼吸急促,原本的从容姿态早就抛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犹自觉得两眼发黑。
“娘的…那可是真君甚至仙人…”
迟步梓喘息着,平复了一下心情,他目前还没有爆成满地的青水,说明他的话语至少得到了这位真君一定程度的认可。
“与虎谋皮…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迟步梓神色渐渐阴沉:
“渌水不可能不晓得此道如今要用清浊证道才能成功,却把迟瑞,迟尉骗得团团转!传下什么五行求金法!分明是不想两人突破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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