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韦纤惠投河,已经过了七天,医生也说了,韦纤惠年轻,身体底子好,基本无碍,只要月事按期而至,不影响将来怀孕。
偏偏第九天的时候,韦纤惠的月事就来了,而且与往常无差,这让韦约大为放心,借着探视韦纤惠的名义,他来秦王营地的次数越发的频繁起来。
而杨铭眼下用得着韦家,所以态度缓和了许多,常留韦约吃饭,甚至两人还会一起去湖边钓鱼。
名义上是钓鱼,实际上两人都不怎么会,不过是坐个小板凳,于河边私聊而已。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韦约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好。
四大使持节的事情,他都听族内的人说过了,此番安排明摆着就是怕河北生变,又或者说,河北必然生变。
那么将来河北若出问题,谁来顶罪?阎毗还是宇文述?反正不会是齐王。
陛下当初的安排,已经将齐王彻底摘出去的了,虽然是个人就知道,最大的根结就是齐王。
“韦公今年高寿?”半天没上鱼,杨铭将鱼竿交给一旁的苏烈。
韦约笑道:“刚过花甲,老了,犹记得年轻时候,我就来过这里,那时我才二十来岁,回首前尘,彷若隔世。”
他们家是和杜如晦家一样,老家就是万年县的,属于绝对的本地户,对关中一带是非常了解的。
“但愿本王年老时,还有韦公这样的福气,可以坐在这里垂钓,聊以自娱,”杨铭笑道。
韦约道:“秦王洪福齐天,必是长命百岁之人,非我等凡人所能企及。”
“没有谁可以长命百岁,”杨铭微笑摆手:“人生在世,不过数十寒暑,终有少年白头的一天,您不过是比我早了一些而已,回首从前,韦公可有遗憾?”
韦约一愣,先是低头,随即望向河面,良久后,澹澹道:
“平生所憾,惟有一事,那就是年少时没有听从兄长的谆谆教导,以至于半生荒废,徒留笑名。”
他口中的兄长,就是大隋第一任荆州总管韦世康。
做为兄弟当中最小的那个,韦约从小就是韦世康亲自培养,早早发迹,顺利进入东宫成为太子冼马。
当时的韦约,称得上是族内的中兴之才,被寄予厚望,结果因为一件小事,这辈子彻底完蛋。
杨铭知道其中原委,不过他还是装湖涂道:“我至今不明,韦公当年到底是做了什么,以至于至尊大动肝火?”
韦约讪讪一笑,不好意思道:
“不怕殿下耻笑,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觉汗颜,二兄韦洸有一少子,名韦江,字伯仁,二兄过世的第二年,伯仁便跟着五兄韦冲,赴任南宁州,但是这小子在当地掠人妻子,纵容士卒施暴,后被人告发,至尊大怒,令益州总管长史元岩审查定罪,以至于五兄获罪,伯仁伏诛。”
“臣闻侄儿噩耗,悲不自胜,便在房陵王面前,说了元岩的一些坏话,以至于传到了至尊那里,因此获罪。”
杨铭忍不住笑道:“元岩与高颎乃是至交,你惹错人了。”
“当时只图一时口快,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严重,”韦约苦笑道:“其实问题所在,还是房陵王当时没有帮我说话,哪怕只言片语,我也不至于落至如今下场。”
听起来,韦约对杨勇似乎是有怨气的,人家那么伺候你,出事的时候你不站出来保人,确实是让人心寒。
不过话说回来,那时候的朝堂,没有任何人,能惹得起高颎。
杨铭点了点头:“人生变幻无常,高颎尚且都被免官,韦公如今赋闲,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殿下至理,臣这么多年也都想明白了,我这样的性格入仕,只会给家族招灾,还不如在家里躲清闲,”接着,韦约道:“不过族侄韦贞,性稳重,可堪大任。”
杨铭笑道:“这一点我自然知道,陛下也知道,要不然也不会让他做黄门侍郎。”
“臣的意思是,韦贞可为殿下所用,”韦约小声道。
杨铭笑了笑,反问道:“那韦公呢?”
韦约一愣,坦诚道:“如殿下不弃,臣可暗中助力,但明面上,因为太子妃的关系,暂时不宜与殿下亲近。”
“韦公遇事难下决断,确实不宜为官,”杨铭笑道。
韦约听出杨铭话中的意思,只能是无奈道:“我虽为长辈,但很多大事不是我能说了算,太子妃若是知道了,肯定拿我开刀。”
逍遥公房和勋国公房,是近亲,韦约的亲爹韦夐和太子妃韦盈的亲爷爷韦孝宽,那可是亲兄弟。
这个时候,陈奎过来了,手里拿着一封信,交给了杨铭。
杨铭读完之后,面无表情的撕掉了落款一角,然后交了给一旁的韦约。
韦约受宠若惊,赶忙接过来看。
“殿下明鉴,此谣言绝对与我韦氏无关,”韦约赶忙洗脱自己。
杨铭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坐下,随后道:“韦公不要多想,我让你看,并非意有所指,只是希望韦公明白,我不愿招惹是非,是是非招惹我。”
“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殿下久住京师,尚且要受来自洛阳的无妄之语,此事必有人暗中唆使,”韦约道。
杨铭笑问道:“韦公认为,背后唆使之人,会是谁呢?”
韦约愣住了.......你问我干什么?我在京师的时间比你还长,我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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