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酆都鬼城,罗生殿。
白云生站在大殿门口,俯瞰着恢弘的湖底之城。黑瞳中神光内敛,白发随意地散在肩后,脸色明显带着几分憔悴。
这半个月可谓是他生命里最黑暗的时光之一。他每日每夜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人,不说话,不出门。
只喝酒。
一杯一杯地喝。
一坛一坛地喝。
他想了很多,想了很久。
关于过去,关于从金銮大泽出来后经历的千千万万的事。
那些靠近又离开的人,那些生过又死去的人。
有快乐,有悲伤。有相聚,有诀别。
有精彩,有失落。有热血,有阴谋。
当初那个单纯懵懂的少年,如今已经变成了手染鲜血的冷面杀手。
一个人单独在低谷徘徊是件很痛苦的事,而要走出低谷是件很艰难的事。
好在地图还在,希望未泯。
好在白云生的心志已经足够坚强。
这段消沉的岁月,他索性当做另一种意义的休息。如今已去半月,该是重新踏上行程的时候了。
逸兴飞的身影悄然出现,小心翼翼道:“公子,我们该走了。”
白云生沉默片刻,点头道:“知道了。”
罗生殿下,两匹英俊的海龙马正随时候命。
白云生和逸兴飞坐上海龙马,出人意料地朝着酆都城上空奔驰而去。
寂静的湖底世界里,所有的生命都在按部就班地生活着。两人一路不停,直奔向城市上空的海面。
忽然,幽深的湖水中出现了一个旋转的黑洞,仿佛一轮黑色的太阳在吞噬着无尽的湖水。
逸兴飞在前,白云生在后,两人毫不犹豫地御马冲入了黑洞之中。这是鬼海中常见的漩涡隧道,用于进行长距离地传送。
半刻钟后,鬼海某处。
“呼!”
两匹威猛的海龙马从漩涡隧道中奔出,白云生来到了一处从未见过的水域。面前是一片绵延不绝的黑森林,树木似是沿着地势而长,越往深处树干越高大,在几十里外达到了一个顶点。
“公子,我们到了。”
逸兴飞脸色带着些许怀念,毕竟他已经有几千年没来过这里了。
白云生凝望着远处的森林之顶,疑惑道:“这就是那个地方?”
“不错,就在这黑水林中,公子请跟我来。”
说完,逸兴飞驾驭着海龙马走到前面,两人一前一后在空中跨过茂密的黑水林,白云生不禁低头看去。
忽然,一道水剑从黑涔涔的林木中窜起,只见一条漆黑的细长触手森然飞出,朝着白云生和海龙马就缠了过去。紧接着又有上百条相同的触手射了出来,瞬间便将白云生的去路堵死。
“去!”
逸兴飞脸色不慌,随手洒下一缕淡红色的业力,那些疯狂的触手好像得到了命令似的,纷纷收缩回去,很快便消失在黑水林中。
“这些是水练鬼,遍布整个黑水林,他们的触手剧毒无比,绿魄境的修行者也难以化解,鬼海祖上将它们安排在这里负守护之职。”
逸兴飞头也未回地介绍着,而白云生从头到尾更是眉头都未皱一下。
不久,两人便到达了黑水林的顶峰。这里是一处小盆地,他们御马而下,很快一座血红色的石潭便映入白云生眼帘。
潭呈四方,四角有四尊龙头翘首,怒目凛凛,气象森然。
在石潭的正前方竖着一块三丈高的暗青色石碑,碑上刻列三字:龙魂域。
白云生和逸兴飞下马,飞到龙魂域的上空,他凝望着脚下如同血液的潭水,却没嗅到到丝毫血腥气息,遂疑惑道:“这就是修行杀气的地方?”
“不错。”逸兴飞傲然一笑,接着道,“龙魂域是修行杀气的绝佳之地,据酆都堂祖上传说,钧天殿的老祖宗曾将神兽青龙斩杀,剥其皮肉,将尸骨和魂灵溶于这血潭之中。”
“斩杀青龙?那岂不是断了木神兽一脉的传承?此言不可大信。”白云生嗤然一笑,摇头半否定地说着,继而问道:“我该怎么做?”
逸兴飞脸色一紧,严肃道:“龙魂域曾是酆都堂惩罚死恶所用,潭中存在着数不清的上古死去的冤魂厉鬼。公子只需进入潭中通过八门的血魂考验,便可将杀气修行完全。此八门以奇门遁甲之术排列,为开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惊门和死门。不过在酆都妖域的历史上,还没有一个能够闯过第七关惊门。”
逸兴飞说的好像很轻松,但听起来却让人不禁眉蹙,白云生沉吟片刻,问道:“你过了第几关?”
“老夫当年止步第六门,景门。”
“第六门”白云生低声一喃,心里波澜四起,“逸兴飞只是到了第六门,杀气便已有此等威力,若是到最后”
白云生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头,抛开杂念,再次注视着静如血块的龙魂域。少顷,他目光不离地对逸兴飞说道:
“请逸将军在此守候,一个月后若我还未出来,便请将军把我强行带出。”
逸兴飞略微迟疑,还是躬身应道:“公子放心。”
他话未说完,白云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寂静的血潭中。他的坠入几乎没有溅起血珠,潭水只是荡漾出了几圈血红的波纹,很快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平静。
水下的世界血光尽褪。
白云生没有多做准备,人已置身一个金色世界之中,周围到处都是耀眼的金光,一时间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忽然,一道颇为生硬的声音从金光中传来:“欢迎来到第一关开门,本座乃守护者金乌。”
光芒随声音落尽。
一个巨大的溶洞出现在眼前,白云生刚想挪动脚步,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移动分毫。他急忙环顾,才看清自己正盘坐在一张金色符文上,符文刻满了晦涩的金色纹路,一缕缕金线蔓延上他的身体,将他死死禁锢。
此时,一道身穿金衣的人影从溶洞深处的黑暗中走了出来。只见此人长着一张金色鸟脸,金色的翎羽如针刺一般束在脑后,双眼锐利,鼻似鹰钩,金色的瞳孔中带着几分凶意,瞪着被困的白云生,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某些人的气息。”
白云生在短暂的慌乱后很快平静了下来。既来之而安之,这里不可能困他一辈子,大不了重头再来。
虽然感觉不到来人有丝毫的强者气息,白云生还是毫不示弱道:“你是说钧天殿主?”
金乌不善道:“不错。你也是殿中的弟子?”
白云生迅速反问道:“不知道。等等,你说你是金乌?”
金乌负手而立,昂头傲然道:“如假包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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