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些功夫,林成可算是回到了县城,可是他这前脚才进城关大门,后脚就碰到了某户人家出殡,排场还出奇得大,朱红色的亮漆棺材有七八个壮实的汉子担着,棺材边上围满了披麻戴孝的送葬人员,一路行来,吹吹打打,丧乐震天,白黄交错的纸钱漫天飞舞着,落得满地都是。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驻足与侧目,但由于觉着此事颇为地晦气,许多人都立马离去了,只有部分人仍围在路边叽叽喳喳地议论个不停。
“这是谁家死人了?好大的排场!”
“这死人的日子过得比咱活人都好哇,你看看那朱红色的大棺材,瞧见没?那是由金丝楠木做的棺,没有几百个大洋,根本买不下来。”
“哼,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东西!这可是咱们李县长老父亲的棺材,能不体面吗?”
林成同样早早地退到了一旁,他可没有看死人热闹的闲情,仍自顾自地走着。对于那些路人说的,他也仅是笑笑,死人哪需要什么面子,甭管金棺银棺,只要不是成了粽子,到头来都免不了成为一堆枯骨,穿得再好又用什么用,还不是等着慢慢腐烂。
这老人呐还是趁他们活着的时候多孝顺孝顺,一旦死了,能给的就只有香烛纸钱了。
出于怀念,林成在这鄞县同样开办了一家道堂,鬼怪之事并不是天天都有的,林成平日里,也就是替人算算命,画个符,顺便卖点香火纸钱啥的。很快又到了一个月的十五,这天夜里,林成和往常一样,将写有林天法生辰八字的纸条放在枕头底下,而后念叨着他的名字进入了睡梦之中
很快,一身怪异装扮的林天法就出现在林成的梦境之中。乍一看,如今的林天法装束与此前可大不相同了,只见其头戴高帽,身着一套衙役装扮的服饰,只不过与此前林成见过的那些鬼差稍有不同的是,林天法的差服正胸口,还印有一只狰狞的鬼头。这鬼头虽然模样可恐,但却是身份的象征,代表了一定的权力与地位,说白了,就相当于现如今阳世间的警察队长。因为林天法生前积累下来了不少功德,故而到了下边倒是得了个一官半职,再加上林成这个乖徒弟隔三差五地就给自己的师父烧去大量钱财,如今林天法在阴间的这小日子过得倒挺是滋润。
梦境的地点就在林成如今的住所之中,林天法现身后,便驾轻熟路地躺在了太师椅上,一脸揶揄道:“成儿,你此次难不成又是找特意来找为师聊天的?”
林成白了林天法一眼,没好气道:“老梆子,我这次找你来是有事要问你。”
“哦?何事要问呐?”林天法仍是毫不在意,把二郎腿翘得老高。
“师父,你可曾听说过冥堂?”林成直接切入正题。
闻言,林天法思索了片刻后,却是很快摇了摇头:“冥堂?不曾听说过,这冥堂怎么了?”
看来这冥堂果真神秘无比,居然连自己的师父竟也是没有丝毫的头绪,林成暗叹一声,便将之前那女鬼薛凝之事向林天法彻头彻尾地阐述了一遍。
“害人性命修炼邪法,行事还如此诡谲”林天法眉头微皱,捋了捋他那一小撮山羊胡子道,“如此想来,这冥堂定然不是什么善茬,此事我也会在下边找人试着打听打听。”
打听?林成闻言却是有些不解,当即便道:“师父,您在下边可以直接去找薛凝,或者联系那两个押送她的鬼差呀,您如今怎么说也是一个鬼差的头头了,找个人还不是信手拈来啊。”
林天法一听,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臭小子,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可知这阴间地府有多大吗?实话告诉你,这阴间之广袤可不下于阳间,要想在下面寻找一只普通的鬼魂无异于大海捞针,再说了,这地府鬼差没有个千万,也有个百八十万的,老头子我只是一个阴间小吏,你当我是牛头马面和十大判官啊,你让我上哪儿给你找那两个鬼差去!?”
好吧。林成摸了摸脑袋,讪讪一笑。
“对了”林天法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凛道,“今天已是十五了,那件事准备得怎么样了?待到月底就是”
林成也是神色一黯道:“放心吧,师父,早就做好准备了。”
林天法点点头,喟然一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
“哎,成儿,是师父对不住你啊!”
林成却是摆了摆手,故作轻松地笑道:“没事儿,师父,都已经三年了,我早已习惯了,还是麻烦您多留意留意冥堂之事。”
“冥堂的事我一定会多加留意的。”林天法点点头,继而又道,“你记得再多烧些纸钱下来,有钱好办事,我再继续打听打听尸珠的事,既然有关于尸珠的记载,那么这无尽岁月以来,想来也总有人寻到过才对。”
林成当然明白自己的师父是在担心自己,不过他也觉得林天法的话说得很有道理,毕竟阴间地府亘古长存,很多阳世间难以搜寻的消息秘闻,在阴间却大都能寻到。
这一个月才能见一次面,师徒二人自然有很多话要说,他二人接着便又闲聊了一阵儿,待到丑时将尽,林天法这才退去。第二天一大早,林成就将道堂里剩下的纸钱全给烧了,因为担心烧得还不够,他还特意又去了附近的殡葬铺一趟,殡葬铺的老板早年与洋人打过交道,故而店铺里新奇的东西倒还不少,除了一般的纸钱、纸衣外,还有纸制的台灯,纸汽车,纸马桶等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甚至连纸人也是长得怪模怪样的。反正这阴间的东西也便宜,林成便大肆采购了一番,一股脑儿全给林天法烧了下去。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便是月底了,这天下午,林成便早早地将道堂关了,而后便一直待在宅子的静室里,等候夜晚的到来。
夜幕如期而至,林成仍双目紧闭,盘坐在静室之中一动不动。今晚无月,而随着夜色渐深,先前久无动静的林成突然取出一副足有拳头般粗细的铁链,将自己浑身上下捆了个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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