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退回至杏榜刚发布的那天。
沉天南离开后,韩渡屏退了所有下人,一个人在房中枯坐整夜。
从最根本出发,这桩舞弊桉件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他跟孙家父子一样,蒙受了不白之冤。
再从大局上看,如果一定要有人去承担这个罪名,无论是谁都不能是他韩渡。
因为他是正二品的左都御史,是清流的领军人物。
一旦他倒下了,这股还有着最干净坚守的团体将会走向何方,没人能预料。
反观孙伯亨父子。
一个是没有官身的读书人,一个是通政使司的右通政。
孙必兴就不说了,孙伯亨的右通政之位虽然举足轻重,但毕竟只是通政使的属官,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跟左都御史之间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所以,这次的事情,最好的结果是大家都没事,必须要有事的话,只能是孙伯亨父子有事。
这是包括岑士诚,甚至包括孙伯亨父子在内,所有清流人士的想法和共同决定。
但韩渡并不这么想。
谁死,谁活,这是眼下的问题。
他看到了更远的未来。
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初心如何,只要孙伯亨父子因为这桩桉件而死,清流,就算不上清流了。
因为,孙伯亨父子,同样是被冤枉的。
相党冲着自己而来,结果为了保全自己,牺牲了两个同样无辜的人。
有了这第一次,会不会有下一次?
下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又牺牲掉另外的无辜者吗?
那这样一来,清流跟相党,还有什么区别?
所以。
自己可以死,清流不能散。
唯独的遗憾,就是对不起岑老哥这么多年的帮扶了。
没有他隐藏在幕后修修补补,自己怕是早就掉了脑袋。
韩渡收回落在岑士诚脸上的目光,深深的低下了头去。
看起来就跟真的畏罪了一样。
“你……你……”
岑士诚指着韩渡的手,因为情绪而止不住的颤动。
过了半晌才颓然一叹,坐了回去。
而主审魏德才,此时已经高兴到要炸开。
三人的供状不一样,他的任务就圆满完成了。
接下来……
“上纸笔。”
魏德才挥了挥手,脑海中已经开始想象自己因为此番立功,被廷推入阁了。
韩渡做下了决定,写供状也是快的惊人。
就跟他之前所交代的一样,供状里,将自己写作了舞弊桉的主谋者,而孙伯亨跟孙必兴只是从犯,至于张继贤,通篇都没有提一个字。
他想的很透彻。
不管孙必兴跟孙伯亨的提审是在自己之前还是之后,自己的这份供状,都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若孙家父子的供状,都指认了自己是主谋,那么舞弊罪名会当场定下,自己会以舞弊桉主谋的罪名,在三日后问斩。
若孙家父子的供状有任何一份没有指认自己,那么庭审就会后延,按照惯例是七天。
这七天的时间,就是给三法司以及血衣卫收集更多信息用的。
有这这七天,主谋照样还是会落到自己头上。
相党里头‘能人’辈出,这一点根本不用怀疑。
所以,这份供状,大概就是自己为天下清流、为大庆吏治,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韩渡搁下毛笔,突然跪了下来。
“臣韩渡,有负皇恩栽培,万死难辞!”
冬。
冬。
冬。
三个响头磕下。
说罢,韩渡长身而起,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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