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平二十三年,先皇龙体有恙,已经有连续半年没有上朝。
满朝文武人心惶惶,各个派系为了从龙之功纷纷站队,妃子、皇子之间斗的不可开交。
较为年长一些的吕擎空,因早早展露出了惊人的手段和才干,也难以避免的深陷于漩涡之中。
睡觉怕刺杀,用膳怕下毒。
精神上长时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会让人难免的心声疲惫,想要短暂的清净清净。
于是吕擎空躲开了所有人,孤身微服出宫。
就是那一次出宫的几天,他救下了一名女子。
那名女子有着一双极为漂亮的大眼睛,让他一眼就心生爱意,顺理成章的有了夫妻之实。
然而也就是这几天的功夫,他的母妃,被吊死在了后宫之内。
命令是昭平帝下的,理由是穿着身素色衣裳,看起来跟服丧一样,有诅咒的意图。
牵强的很明显。
后宫里喜欢素色的人多了去了,偏偏就死了一个地位还挺高的妃子。
说白了,这是昭平帝怕了,感觉控制不住局面,想要彰显一下权威,证明自己依旧是独揽一切的皇帝。
可问题是,他偏偏挑了吕擎空的母妃下手。
吕擎空的整个皇子生涯中,从来都没有去刻意的结党营私,只想着用堂堂正正的手段来争取皇位,这让他看起来是比较弱的那个。
可是,不结党营私,不代表他不会结党营私。
这件事情爆发后,只过去短短半年的时间,所有原先保持中立的官员,全部暗中倒向了吕擎空。
然后,在一个很普通的夜晚,昭平帝突然暴毙。
只留下了一纸遗诏,指定吕擎空继承皇位。
这个消息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震撼且无法理解的,但它就是这么发生了。
不仅发生了,那些不甘心之人还发现,他们连反扑的机会都没有。
最紧要的五城兵马司跟血衣卫,都是吕擎空的人,还拿什么反扑呢?
然后,吕擎空就这么登基了,定年号为永泰。
新皇继位,该安抚的安抚,该黜革的黜革,该敲打的敲打,等这些事情做完,又是大半年过去。
终于闲了一些的永泰帝,自然而然的想起那个跟他有过鱼水之欢的女子。
怎么说呢,那几日温柔乡的流连,刚好跟母妃惨死撞在一起,永泰帝很难不去怀疑这是先皇的手段。
果然,一查之下,发现那女子的身份为虚构,整个阳京都查无此人。
这让永泰帝更加笃定了这种猜测。
又一想,对方只是被利用的工具,他便没了追究下去的兴趣。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直到今天,直到刚才!
十几年过去,他再次见到了那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
而那双眼睛的主人,称呼沉天南为外公?!
“所以……并非我想象的那样?”
空荡荡的御书房之内,永泰帝负手而立,当年的事情如同一团乱麻困扰着他。
“陛下。”
贾红衣来了。
“说!”
永泰帝双目一凛。
“昭平二十三年,沉天南之妻欲嫁独女于时任首辅,定下婚书后却查出独女沉幽幽有孕在身……”
贾红衣弓着身子,讲述当年的事情。
永泰帝的眼神冷了下来,直接打断道:“你应该明白,朕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当年定国公独女被逐出家门,并不是什么大秘密,只不过他当时忙于平衡朝堂,并没有多加关注而已。
“臣知罪。”
贾红衣告罪,从袖中取出一幅画卷展开:“这是沉幽幽的画像。”
一个清丽可人的女子跃然纸面,尤其是那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让永泰帝第一时间就认了出来。
“沉幽幽被逐出沉家的日子,是六月下旬。”
贾红衣再度补充了一句。
永泰帝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六月下旬……
确定了,沉幽幽就是自己当年遇到的女子。
她不但不是被先皇利用的工具,反而是真正倾心于自己,哪怕被赶出家门,也要硬撑着将孩子生下来。
而根据她被逐出家门的时间来推算,沉仙儿应当就是自己的骨肉,是大庆的公主。
“继续。”
待心情稍稍平复,永泰帝澹澹道。
“是。”
贾红衣身子更弯了一些,继续道:“沉幽幽死后,沉天南命长媳周氏将其安排在府外抚养……”
当时周氏刚死儿子死丈夫没多久,就接到个这么差事,能对沉仙儿好才有鬼。
沉仙儿该有的用度,周氏克扣了大部分不说,甚至还特意暗示,说沉仙儿是沉家的罪人。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
被指派的老婆子,用米汤吊着沉仙儿一口气,勉强维持沉仙儿不会饿死,一年一年将她带大。
等到沉仙儿刚学会走路说话没多久,那老妇又强逼这她去乞讨、去做工。
缺衣少食不说,还动辄又打又骂。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沉玉书找到沉仙儿为止。
因为有周氏在,沉玉书也不敢顶着触怒大娘的风险直接出面,只能暗地里将那老妇人修理了一番,然后给足了银钱。
从那以后,沉仙儿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丢丢。
老妇人不打她不骂她了,还允许她保留自己赚来的钱。
一晃又是八年过去,直到沉玉书逼迫苏平签下婚书,才以此为由,向周氏提出了接回沉仙儿。
“没过多久,在沉天南回京的前夕,沉仙儿搬去了苏平在阳京买的宅子。”
贾红衣说完顿了顿,从袖中抽出一副画卷展开,“周氏已死,那名老妇人一家八口已经关进了血衣卫大狱。”
这就是公主……
喝米汤长大的公主。
小小的年纪就要被迫乞讨、拾荒、劳作的公主。
先不说对皇室颜面的影响,单是这件事情本身,就不是任何一个做父亲的人能够容忍的。
匹夫尚要血溅五步,何况天子?
“记住。”
永泰帝的声音略显沙哑,语气森寒无比,“别让他们死的太快。”
“陛下放心,这个微臣拿手。”
贾红衣毫不犹豫的保证,接着又有些欲言又止。
“嗯?”
永泰帝的眼神沉了下来,“你还查到了什么?”
“这……”
贾红衣犹豫片刻,突然跪了下去,“当年,在陛下微服出宫的前几天,有人以特殊的办法离开了后宫。”
永泰帝的表情微微一僵。
难道自己又想错了?
沉幽幽的出现,真的是先皇所安排?
“臣查了当年的记录,正常的宫门出入并没有任何疑点,但……”
贾红衣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但皇室密道,动用过……就在陛下微服出宫的当天。”
作为永泰帝的贴身心腹,主子一个眼神,贾红衣就能将意思猜个七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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