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天下知他是这般人物,谁人又不指他昏蒙愚昧。”
韦后与武三思,不紧不慢地并肩走出贞观殿,瞳孔双双向殿内瞟去。大唐皇后对此时圣人的这般评价,声音丝毫不加控制地说到。
“然。不过圣……他方才所言似在表,异骨之事他早有所知?”武三思与韦后此时所想不尽相同,他此时心中,一面是对圣人欣然同意封坊三日的松弛感,另一面是总觉圣人之言中,还存有何隐情的担忧。
“他往日所知东都之事,皆由我代为转告;或有从别处得知之嫌,可除去我与你共处之时,他皆与我在一处,又怎能得知非我代而相告之事?”韦后说着,将声音压低,迎面的几名内侍与宫女四散开,战战兢兢地并排立于两侧行礼。
韦后和武三思的私情,在宫中已非不传之秘,韦后整日居于宫中,确如她所言,只要未和武三思在一处,便是和圣人共处一室——而圣人若要往别处去,因设有耳目,动向和对象自己都可掌握。
除此之外,即便圣人不在自己身边,他的一旁还有婉儿这位韦后和武三思的得力助手,圣人平日不在韦后身边时,所见之人、所闻之言、所行之事也都毫无隐瞒地由婉儿转达给了韦后。
如此说来,圣人似全无隐情,武三思心中担忧消去一些,转而盘算起该如何利用争取而来的三日封坊时光。
武三思所想之封坊,并非如同宵禁般,将所有坊门紧闭,禁止百姓于坊内坊外四处走动;而是选择关闭部分坊门,限制臣民如平日一般在东都城内大范围游走,待查明坊内身携异骨之症之人后,再放其自由行动。
原本此举无非是让城中人人皆知有异骨之症一事,并对此异症生畏,如此一来便于找到隐于人群中的生异骨症之人,此外还能延缓住民们将注意力转向洛水两岸与吟天殿的过程。
牵涉范围如此之广的动作,必然要通过圣旨才能达成,这也是武三思与韦巨源行至一半,临时决定去往后宫的原因。
而传旨却是件复杂的事,武三思求了,韦后默许了,圣人准了,都只是开始,最要紧的是传。
首先是中书省,秉承圣人意旨,撰写、发布诏书之时,凭借自己在明堂中所闻异骨浮尸一事的理解,将圣意“极尽”描述出来。
此后与门下省商议、权衡,以更多的参与人数,得出一道“更为”全面的圣旨。
崔湜在这其中还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毕竟万事归于其宗,眼下之事全因他初见惠和坊一事而起,裴谈、敬诚、韦巨源不在当场,这名中书舍人几乎就成了城外信息的全部来源。
经他一通画蛇添足的补充和有意渲染,圣旨终是成了。按理,是要呈给圣人,对其中内容进行全部确认的——可如今武三思与韦后正在旁听,这一步省了。
然而即便这样,交由尚书省下六部传达、实施之时,文字上看去毫无纰漏的圣旨,就成了处处都是执行漏洞的一张金黄绸缎。
圣旨言,各坊禁闭三日,一旁静德王又对查明各坊之中异骨人数后,就可自由行动一事三令五申,这使将去传达、执行的众人产生了极大的困惑——虽静德王口中所言甚有道理,又似乎与圣旨上所指之事多有出入。
依圣旨办,即便执行得过犹不及,仍然可以圣旨之上的笔墨作为开脱依据;而依静德王所言行事,倘若于各坊之中出了闪失,被追责的还是诸位官吏自己。
其间更掺杂了许多显唐、复周之间的争执,但双方兹由一旦念及万一出事,必将引火烧身时,却都放下了对对方的阻难与批驳,一致回到东都禁闭的安排中来。
因此,众人于韦后、静德王前,鞠躬叩首称喏,而转头回到东都坊中将“禁闭”落实时,该如何,还如何。
这也就直接导致彼时源阳行至街面,所见城中几至空无一人、坊内近乎鸦雀无声的景象,皆因圣旨传下后,大多执行之人担忧统筹不善、再生事端,干脆以“禁闭”二字管理东都。
此时的她已经策马进入皇城,在宫门前被禁兵拦住问明来处、去处后,才放她步行进入。
初以为回到内医局,在彼处的各位太医署上司定会直接劈头盖脸地对她责骂一通,而得到的结果恰恰相反。
最初留意到她蹑手蹑脚走入房中的是一名太医丞,医药之术、医政管理都甚是了得,平日为人却有些洒脱散漫,远远见着源阳,就大声招呼。
“来人岂是我太医署巾帼——源府大娘子不是!?”
本想静悄悄地归于自己位置的源阳,被这一句大声嚷嚷叫地立停住,微微躬身叉手,“诸位上医官,源阳来迟了……”
“你之事,我等可都听闻了,昨夜于惠和坊,你与贵府令弟可是为咱们太医署长脸了。”
源阳只当是对自己和源协半日不来的揶揄,才要欠身表示知错告罪,众人却都真就惠和坊一事赞叹开了。
赞叹之余,则是与皇城外封坊相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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