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桥北为安众坊,而安众坊北侧邻坊——即为惠和坊。
父子二人紧赶慢赶行至浮桥,还未下到洛水边,就见不远处,自慈惠坊一直向西摆有一眼无法数明的粗壮木桩搭起的半人高架子,架子木桩一头呈尖刺状。
路障每隔数丈就设置一道,绵延似有数里,每段路障旁都站有四至六名武侯和兵士——在坊中不知所踪的武侯原都被调集至此处。
相隔十数里之遥的左掖门对岸,惠训坊一处,为西头路障的起点。
收到消息,从道化坊一路马不停蹄地赶至新中桥侧的韦巨源、崔湜二人,亲眼目睹了洛水南岸每隔几步就胡乱纵横了几具浮尸的骇状,而已在南岸等候多时的执金吾将军林凤中,见到韦巨源赶来,急驱几步翻身下马。
韦巨源才从车内走出,林凤中单膝就拜,“终得见韦相!”
“府内的便条是林将军送出的?”韦巨源极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被大量异骨浮尸所惊。
“正是,下臣昨晚宵禁前接宫中旨意,加强北城防卫,一直未敢有疏漏,后听闻是南城花坊惠和现一大案,便往水边行进数坊,”林凤中紧紧抱拳,“谁知约莫卯时前后,正行至新中桥附近岸边,得见如今骇状……”
林凤中身长近七尺,声如洪钟,一身明光铠将他撑起似巨人,言语之间全然无武将之风,尽是余惊未消的惶恐。
“北岸亦有此些?”韦巨源不敢直视十数丈之外的河岸惨象,只用手指了指。
“南岸甚多些,下臣曾领兵驱马往东皇城左掖门一处查看,彼处起,直至新中桥东向,乃至浮桥西侧附近,异骨浮尸连绵十数里。眼下未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前去清点,恐有数百具之多!”
韦巨源与崔湜交换了一个眼神,似在说林凤中仿佛并不知异骨症之后的事。
“林将军,莫要惊慌,”崔湜是这三人中表现得最为坦然的,这份坦然来源于前一晚在船上近距离观察过浮尸,“眼下正是无来由之事,切莫因内心慌乱,一时乱了大局。”
“舍人所言甚是,”韦巨源见到林凤中之后,就没再与崔湜计较在惠和坊中许久,却没能留意彼时洛水情状一事,转而附和他,“崔舍人昨晚才在惠和坊中料理一桩十八具异骨浮尸的怪案,韦某想,既都为异骨浮尸,或有相通之处。”
他没等两人叉手称“喏”,继续往下说,“眼下情状,且不可让过多人知,因此沿河数坊,南岸北向、北岸南向之坊门,今日就勿要打开。”
“之外,务必快速沿途设路障、置卡,将距离新中桥、左掖门外水中那建物较近的浮尸,统统搬离原处,凡要往返南北城者,都需登记放行,不可错漏一人。”
“还立于此处?你二人快去行动!”韦巨源拿出自己的名刺,“以此为证,见此仍拒不从者,先押后审!”
韦巨源言语飞快,心里想的只有一事,切莫让这数百具浮尸在未明真相前,传入紫微宫中。
这边还在安排,西边一阵马声传来,是敬诚领着自己的右卫往这处行来。
一句“好巧不巧”还未在韦巨源心中说出,敬诚就手把唐刀,大步走至面前,眼睛扫了扫河岸一侧的异骨浮尸,“韦相,一切可好?”
“敬大将军,此为明知故问,”韦巨源并不打算与他斡旋,直指要处,“眼下的事,或许敬大将军相助一二。”
敬诚一晚一朝连续遇到两个在朝堂之上看不顺眼的人,心中无比烦闷,但看到惠和坊中异案一时在洛水两侧放大至十数倍时,厌恶、躁郁之情消去一些,只回了一声“嗯”。
韦巨源将方才的计划再次说了一遍,并在敬诚一路所见的提示下,预计将洛水南岸的路障和关卡,向西再延续两坊,直至通往皇城的尚善坊前。
四人面色凝重,心底都知眼下之举不过是舒缓之计,待天完全放亮,满城皆惊只是时间问题。
可凡事都需水来土掩,有所防备总比干立着不动要强,官阶不同、所属与志向亦不同的四人此时抬起双手,叉手互道一声“喏”,便散去做自己的事了。
不足一个时辰后,一路飞驰至尚善坊西门的源氏姊弟俩,正被关卡的兵士与武侯拦下。
相隔不足四里外,对岸紫微宫之上,已经预备上朝的王公大臣们,正在为朝堂上缺少的数位熟面孔而感到诧异。
而这些人其中,多有披星戴月赶往宫中之人,根本无暇留意洛水两侧发生了何事,对早已路过的异案惨象,竟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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