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跟牛倌儿如出一辙,味儿也太他娘冲了!魏峰不耐烦地说:“几十年前的老棉絮套子,你还是留着跟别个说罢。世道变咧,县城离婚都敢时兴咧,还有,你不怕人家把恁儿子当流氓逮起来?”
“咳咳,孬种,孬种!”老瞎子摇着头,“富贵险中求,老子这是教你本事咧!”
魏峰没听,他打扮齐整,寻了个时机,捧着地里采来的花,向牛花蕊宣读了自己作的诗。没想到拉手、抚背都不抗拒的牛花蕊,面对魏峰一腔真意时,出人意料地摇头了。牛花蕊说:“我不能答应你,我现在还在实习……”
魏峰去找了牛倌儿,一个月后,魏峰再度出现在牛花蕊面前,要跟她聊聊。这次牛花蕊主动付账,魏峰要了瓶白的,饭后送牛花蕊回家,县大院前是个小公园,魏峰央牛花蕊进去坐坐。
俩人坐在草地上,一时无话。“蚊子太多,咱们走吧!”牛花蕊说。
不料魏峰转过头来,睁着牛一样的,挂着血丝的眼睛,说:“我要跟你,生米煮熟饭!”
牛花蕊待反应过来,啪,清脆的耳光!
魏峰不顾雨点般的巴掌落在头上脸上,上前一把箍住牛花蕊,说:“煮!”
事毕之后,魏峰整理衣衫,牛花蕊反而说:“你得娶我!”
这世界上大部分东西,求是求不得的。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分明是古人意淫出来的童话,简直误人子弟!魏峰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如此讨厌评书里的刘备,他的天下是哭出来的,而他的哭不可复制,因为他自称“皇叔”,旁人倘若像他一样哭,八成会被抓到收容所。
魏峰不再着急,反而是牛花蕊到老瞎子那去了几趟,最后一趟,牛花蕊拿撂下一千块钱,说:“我爹后天会从省里开会回来,你就用它,点缀些见面礼给我爹,他爱喝茶,剩下的封成红包,给我娘。”
过了两天。县政府后院独楼。
牛父爱茶之甚,魏峰一进门,手里的小盒子就被直勾勾地盯上了,牛夫人则一直拽他袖子,这位“县丞”就发话了:“这是雅好,还做什么姿态。”
牛县丞这才抬头看人,见了魏峰模样,点头说:“不赖,不赖!”
魏峰陪着笑,牛县丞拆开盒子,陶醉地闻了一阵,问道:“你懂茶?”
你懂茶?就算是相女婿,这样问话也有点无礼,魏峰回道:“不懂。”
“不懂还能搞到这种成色的,”牛县丞说,“小伙子有天赋,得空儿我教教你。”
见牛县丞杂七杂八地乱扯,将话题谈得没边儿,却丝毫不提牛花蕊跟自己的事。魏峰说:“那也不用,我叫卖茶的把玩意儿儿都摆出来,拣最贵的称了十戥子。”
县里最贵的茶叶论两称,一两九十九。十戥子,就是一千!
听到这话,牛花蕊的妈妈兴奋地有些坐不住,张罗着亲手给魏峰续上杯中水。牛花蕊藏在里屋摆弄茶杯,她大惊之下,“哗啦”把套景德镇瓷器摔得粉碎。
“唔!”牛县丞思量过后,说,“女儿常跟我提起你,女大不中留——你小子提得起好茶叶,工作看来不赖,在哪个单位呢?”
“在王庄乡奶牛场干。”
“王庄乡奶牛场?”牛县丞的脸色有点难看,“好家伙,你爹是做哪一行的同志?”
“俺爹是王家庄看卦的魏瞎子,‘四旧’破了之后,一直在思想改造,逢年过节,有集的时候到庙上给人家写几个字儿争挣钱。”
牛县丞一口茶叶喷到地上,他把盛茶叶的盒子包好递还魏峰:“你这个小伙子出手太冲,这一盒东西赶上一头牛价,我不敢要,你赶紧退了去吧。你跟花蕊的事儿就先别想了,帮你爹改造好思想,闲暇时间多看书看报,多练身体,国家还等着你出大力气。”
魏峰把盒子撂在桌上,说:“那也甭退,本来用的就是花蕊的钱,算起来,也是恁家的。”
牛花蕊的妈收了魏峰面前的杯子,她忍不住要给魏峰几句好听的,牛县丞制止了她。牛县丞说:“小伙子,你一没工作,二没出身,腆着脸上我牛家的门,你凭啥呢?凭你长得这张脸?”
“凭男女大伦,”魏峰说,“我跟你闺女睡了。”
牛花蕊的妈气急败坏地推开女儿房门,传出摔砸物品声音和牛花蕊的哭腔。牛县丞激怒之下,摇起桌上的话机,说:“喂,给要你们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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