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听得随即应道:“不要心急,还再需些时辰。”
未几,他扭头望了望自己左右,又道:“太奶奶,吴奶奶,看来要你们发话,妹子才肯回来坐着。”
在朱厚照左右两侧数步之外,坐着两人,一人正是周太皇太后,另一人是要比她年轻得多的妇人。
被朱厚照唤作“吴奶奶”的妇人乃吴氏,曾为宪宗纯皇帝的第一任皇后。
时年,身为皇后的吴氏因嫉妒当时仍为宫女的万贞儿独受恩宠,于是找借口杖责了她。
知道万贞儿挨了打的宪宗纯皇帝,怒气冲冲至后宫,不问情由将吴氏杖责一番,放话是替万贞儿出气的。
但宪宗纯皇帝认为还不够,他随后又借宦官之口诬吴氏之父行贿,更言吴氏举动轻佻、德不称位,在当年仍为太后的周氏支持下,将吴氏废去皇后名号并打入冷宫。
直至弘治皇帝登位,因感吴氏当年亦有救护之恩,下诏将她从冷宫放出,但没给她正式名分,只按太后制式奉养。
不过,弘治皇帝也善待吴氏的家人,将她兄长吴瑛从“羽林卫指挥使”升为“都指挥佥事”,锦衣卫百户。
或许在冷宫中待了二十余年,又得到弘治皇帝的善待,吴氏已不再计较当年被废去皇后之恨。
而在朱厚照的“穿针引线”下,这些年,吴氏和周太皇太后已常有往来,她仍称周氏为“母后”。
“随她吧,荣儿难得这般……”周太皇太后轻笑道。
吴氏亦笑着点了点头。
“就依太奶奶……”朱厚照挠了挠头。
过得一会,他腾地站了起来,朝着何文鼎和王伟喊道:“小鼎子、小伟子,你们慢点转。转得太快,那炭火就炙不到羊肉……”
话音刚落,他已奔到那炭火旁边,指着那羊羔,对刘瑾道:“小瑾子,快抹涂香料,要均匀些。”
朱厚炜深深吸了口气,望着朱厚照,问道:“皇兄,为什么你会知道炙羊肉呢?”
朱厚照拍了拍他肩膀:“你不愿读书,当然没听过‘酌食莫怨无口腹,书中自有炙羊肉’这句诗了……”
一语未了,一道声音在他旁边响起:“皇兄,你改《劝学诗》……”
却是朱秀荣,正望着他嘻嘻笑着。
朱厚照听得也笑了起来:“妹子,你读过《劝学诗》了?”
见朱秀荣点了点头,他又道:“会诵读么?”
“数日前我正好背诵过。皇兄你听听,看我有没有记错,”朱秀荣略一思索,再道,“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仅片刻,她已诵读而出。
朱厚照双手成掌,用力击打了数下:“好,这首《劝学诗》一字不差。”
“比起皇兄来,我差得远了……”朱秀荣谦逊地道。
“怎会呢,我也只不过读多几年书而已,”朱厚照嘴角带笑,顿了顿,又问,“妹子,你平生之志为何?”
朱秀荣听得一愣,缓缓摇了摇头:“我又非男儿,以何谈平生志?”
“胡说八道,谁说非要男儿才能有平生志的?”朱厚照脸色一正。
“……”朱秀荣愕然,少顷才低声道,“我没想过……”
“那今日起,好好想一想。人生于世,若无志向,岂不碌碌无为?”
朱秀荣“嗯”地应了声,未几,她似突然一悟,转头望着朱厚炜,问道,“小弟,你的平生志又是甚么?”
朱厚炜双目紧盯着那香气越来越浓郁的炙羊羔,根本就没听到她说话。
朱秀荣伸手朝他肩膀一拍,又道:“小弟……”
“皇姐,你打我做什么?”朱厚炜似被吓了一跳,皱着眉头望向朱秀荣。
“我问你平生志是什么?”朱秀荣瞪了他一眼。
“什么叫平生志呢?”朱厚炜茫然不已。
“哎,就是你想做什么?”朱秀荣又道。
“我想做什么?”朱厚炜自言自语,过得片刻,突然指着眼前的炙羊羔,笑道,“我想把这只炙羊全吃了……”
“……”朱秀荣愕然。
朱厚照嘴角一扯,轻摇了摇头,而东侧墙垣边的周太皇太后和吴氏闻之却忍俊不禁。
就在此时,一宦官匆匆而至,先叩见周太皇太后,而后又到朱厚照面前行礼。
朱厚照知道他是乾清宫的宦官,问道:“何事?”
“回禀千岁爷,皇后娘娘命奴婢来传懿旨,令千岁爷率公主和小王爷回乾清宫……”
话音未落,朱厚炜已冲到他面前,嚷道:“我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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