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弘治皇帝眼角已瞥到萧敬的身影,手中的朱笔亦为之一顿,抬头问道。
“回禀万岁爷,秦大人已到殿外候旨。”萧敬躬身应道。
“哪位秦大人?”弘治皇帝一时没反应过来,略有些愕然地望着萧敬。
坐在御案边的朱厚照亦微愣了片刻,不过他心思转得快,随即已猜到来者何人,还笑着站了起来。
萧敬伸手轻击了击自己的额头:“回万岁爷,是新任兵部尚书、左副都御史兼三边总制,秦纮秦大人……”
听到“新任兵部尚书”六字时,弘治皇帝脸上满是笑意,也不理萧敬的小动作,只冲他挥了挥手:“快快宣来,朕待秦卿家久矣。”
说着,他将手中朱笔搁在一旁,又把题本一合一挪,抬头已望往殿门。
未几,萧敬折返而回,他身后侧多了一名头发和胡须都已花白的男子。
这男子头戴一顶乌纱帽,身穿一件纹有小独科花的盘领右衽绯袍,腰束一条红色花犀带,脚蹬一双皂靴,体形健壮,身板挺得笔直,走路似带风。
离弘治皇帝还有七八步远,他脚步已是一停,随即身躯向前一俯,双腿往前一曲,朝着弘治皇帝跪拜起来,口中高呼道:“臣秦纮,叩见皇上……”
“秦卿家无须多礼,速速请起。”弘治皇帝脸带笑意,双手向上扬了扬。
秦纮听了并未随即而起,却抬头望了望站于御案侧边的朱厚照,脸上似乎不太敢相信的模样,略有些迟疑地问道:“皇上,这可是殿下?”
弘治皇帝笑而不语,反倒是朱厚照笑着回应道:“秦先生,正是学生。快快请起……”
当年秦纮托病致仕之前,朱厚照对他的为人处世颇为认同,和他曾有过一段师生之谊,故而朱厚照乐意称其一声“先生”。
秦纮听得满脸均是讶色,马上朝着朱厚照行礼:“臣秦纮见过殿下……”
“先生无须多礼,快快请起……”朱厚照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到他跟前,伸手便要将他扶起。
秦纮摆了摆左手,示意自己不用扶,随即右掌往地面一撑,边站起来边道:“一别数载,殿下已是这般英资飒爽,臣实在喜不自胜,惟臣老矣。”
“古人云‘岁月催人老’。但在学生看来,先生风采丝毫不减当年,何来‘老矣’之说?”朱厚照笑道。
弘治皇帝暗暗打量着秦纮,健硕的体形,脸庞虽有皱纹却毫无疲态,尤其那炯炯的双目更显精神,心里暗赞一声,果不愧是文武兼备之人。
再听着两人说个不停,自己反倒成了局外人,弘治皇帝不禁一阵暗笑,未几,说道:“秦卿家,皇儿,稍后再畅谈可好?”
秦纮听得躬身道:“臣一时忘形,请皇上责罚。”
“秦卿家何错之有,久别重逢话语多。来人,赐座赐茶……”弘治皇帝朝着那几名宦官挥了挥手。
秦纮愣了片刻,马上再躬身:“天恩浩荡,老臣何敢有此优待?”
他却不知道,这半个月来弘治皇帝赐座赐茶已赐成习惯了。
这习惯是从徐溥和马文升开始的,不过,能得到赐座赐茶待遇的臣子,秦纮也仅为第三人而已。
他们三人有共同的特征:年过七十,头发胡须均花白,在弘治皇帝看来都是朝之重臣。
过得一会,朱厚照问道:“秦先生,圣旨是上月十七才发出,你因何如此迅速已抵达京师?”
秦纮双手端着一杯茶,坐在宦官搬来的锦凳上,应道:“殿下,老臣进京已是慢了些。”
顿了顿,他又道:“老臣于上月廿二接受上谕,将家中之事稍作安排,于廿五离家赴京。说来惭愧,直至今日八月初二方至京师。若十余载前,老臣还能再快一两日。”
听着秦纮描述进京的过程,朱厚照顿时有些咋舌。
秦纮是山东布政司单县人,他致仕返乡自是回到单县。
单县离京师有一千四五百里的路程,当下交通并不发达,一般来说怎么也要十余日。但秦纮仅用八日,真可谓火速了。
如果秦纮也像当下大多数文臣那般来一番“清高”操作——“三推四请”,那么没有三四个月也到不了京师。
到那时,黄花菜都凉了,所谓的“清高”有时真害人。
不过,秦纮是不可能“推却”的。
三年前,他因被排挤而无奈托病致仕。如今因边事告急得获起复,委以兵部尚书、左副都御史,兼三边总制之职,仍心怀壮志的他又怎会拒绝?
弘治皇帝听得颌了颌首,说道:“秦卿家,去岁以来,边事已频起,西北生民受苦久矣。兵部之责,你无须多虑,唯三边总制之责重大,要以边地生民为重,多加筹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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