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庄镇晓才起,走到院子里晨练,刚拉开架势,便有小厮过来请他,说秦老爷醒了,有些事想要交代。
都跌成这样了,还能交代什么?定是昨日的生意了。说实话,若非师尊的意思,他并不想再继续这场交易了,他怕天时院付不起这个价钱。
“交待?①”庄镇晓总觉得这个词不大吉利。
“您去了就知道了。”小厮低着头。
“那边儿就不要去叫了。”庄镇晓指了指周和光的房间。旅途劳顿,还是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慢着。”不想那门却自己开了,周和光走出来,早已收拾停当,“师兄也忒看不起人,当我是个娇小姐,不用功么?”
“怎么会,”庄镇晓望着她,笑意若有若无,“若说修为,我不如师妹。”
二人一起去了秦老爷那里,进门第一眼,周和光看到的是秦老爷脸上的死气。
“抱歉,成了这个鬼样子。”秦老爷躺在床上,很无奈的样子,“二位请坐吧。”
他们依言坐下,周和光问了一下他的情况,秦老爷只是苦笑着摆摆手:“多福,把东西拿上来,让庄公子验货。”
旁边托着锦盒的伙计应了一声,走上前来,麻利地打开锦盒,把里面的东西呈于二人面前。
是一朵猩红的、怒放着的、灼眼的花。
庄镇晓只看了一下,就被它烧红了眼,那伙计见状,赶紧把盒子扣上了。
“现在,我们来谈谈价钱吧。”秦老爷道,声音越来越轻了。
“价钱?”周和光不解,“那昨日的玉佩算什么?这样好的东西,难道还比不过这一朵花?”
“姑娘,这不是寻常的东西。”秦老爷咳了两声,嗓子里一口痰,折磨了他整整一夜,“这是大凶之花,害死了多少人命,一块玉佩,能比得上这些人命?”
周和光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庄镇晓。
“天时院的院长说话算不算话?”秦老爷问庄镇晓。
“丈夫一言许人,千金不易。②”庄镇晓回道。
“好、好——”秦老爷睁大了眼,“把、把院长印信拿出来……”
庄镇晓犹豫了一瞬。
电光火石,秦老爷就好似回光返照一般,挣扎着要起来:“快!快拿出来!”
庄镇晓像是被他唬住了,果真就把那锦囊拿出来,把小印倒出来,捧在手上。
“我要你对他发誓!”秦老爷恶狠狠地。
“我庄镇晓,对天时院院长印发誓。”庄镇晓四指朝天。
“血誓。”秦老爷起来了,手按在庄镇晓身上。
“你别得寸进尺!”周和光站起来,身后的杌子被衣裙带倒。
庄镇晓想了一下,就咬破中指,把血滴在印上。
“好好……你发誓,日后天时院要收我秦家子弟为入门弟子……”
“这……”庄镇晓没有按照他说的发誓,“我做徒弟的,怎能替师尊做这个主。”
“我没让你做月院长的主,”秦老爷道,他的身子渐渐软了,眼看着整个人都要压在庄镇晓身上,多福上前,又扶着他躺平,“你……日后不也是个一诺千金的大丈夫么?”
“……我发誓,会收秦氏子弟为入门弟子。”
秦老爷笑了,转瞬即逝。
他就这样过世了。
周和光叹了一口气,起身上前为他施了一个安息的法术。
伙计多福跪在地上,没有急着为主家发丧,而是对庄镇晓道:“还有些事情尚未对庄公子交代清楚……”
“死者为大。”庄镇晓道,他实在想不通,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要与他说的。
“主家的意思,小的不敢不从。”那小厮道,“主家吩咐,让小的把没说明白的地方给庄公子讲清楚。”
庄镇晓一挑眉,听他继续说下去。
“主家说,这‘忘川’乃是大不祥之物,庄公子北上须得小心,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秦公可是因为此物——”
“是。”小厮应了,“但主家还说,二位贵人气数未尽,一路虽多有磨难,但终能修成正果。”
“我知道了。”庄镇晓收好装着“忘川”的锦盒,“节哀。”
小厮起身,送他们出去了,庄、周二人就此告辞。
他们离开后,秦府才撤下门前的红灯笼,换上早已备好的丧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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