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公廓不可这么说,首相可能也有他自己的考虑吧。”
“申阁老这是在秽言媚君,站在全天下读书人的对立面。”
“公廓言重了。”
“不,阁老,”钟羽正这时站了出来,“立储之事,时行否定我等提议,让陛下亲断亲裁,这是想使己有拥立之功,为一己之私,纵社稷国本不顾,实乃壅蔽权奸。
请阁老为天下计,带我等共同弹劾这扰乱宗计之国贼,”
“请阁老为天下计!”罗大纮等人一齐向许国行了大礼。
......
这两天的申时行真正体验了什么叫做如坐针毡。
明明说好的是一封私信,怎么就会流传到了这群给事中的手里。
他现在一个人在书房里,低着头,背着手、不停踱着步子,有时床上躺躺,有时椅上坐坐,总躺不下、坐不到半刻钟时候,又爬起来,依旧在地下转着圈子。
“阁老,胡汝宁大人来了。”
胡汝宁是礼部都给事中,算是罗大纮等人的顶头上司。
一听胡科长到,申时行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
“快把他请进来。”
“参见阁老。”
“好了,汝宁,你快说,本章拿回来没有。”
胡汝宁容色郁郁,“阁老,属下有辱使命,本章...未能索回。”
“未能索回...”
听见这四个字,申时行如遭雷击,咕咚一声,往椅子上就坐下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罗大纮说本章已经做成了邸报,昨晚便已分发到各府,没有还收回来的道理,他还说...”
“不用说了,”申时行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汝宁你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可是阁老,事情也不是就一定没有挽回的机会,只要我们...”胡汝宁肚子里憋着一个主意。
“好了,我知道了。”申时行摆摆手,打断了胡汝宁的话。
事情闹到这个份儿上,一切已经无法收拾,当他的那本自辩的本章流到六科廊时,就宣告了他首相生涯的完结。
他还能做什么?垂死挣扎罢了。
申时行明白胡汝宁最后那句是什么意思,他的确还有生路。那就是抛弃作为一个大臣的独立,彻底成为皇帝的臣党,为皇帝遮风挡雨,那么皇帝也会永保他的地位不失。
成为如张骢、严嵩这般的奸相还有权相。
但是,他能吗?
他终于明白那晚皇帝让他写的奏疏不是一个辩白书,而是一份投名状。
他还是小看了自己这个弟子了。
自万历十年以来,他忍辱负重,弥患补阙,独撑大局,以所谓和稀泥的办事原则不断缓解大臣与大臣,大臣与皇帝之间的关系,至今已到整整十年。
现在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耍了一辈子滑头的申时行,终于在一片暗流涌动之下翻了船。
万历十九年九月,在百官连番累牍的攻击下,申时行感觉自己再也无法支撑下去,正式向万历皇帝提出了自己的辞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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