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的天气越来越冷,骑队在官道上顶着风向北一路狂奔。
他们这一队清一色的剽悍轻骑,自天明时便似这样不要命地赶路,就算他赵构原本自诩弓马娴熟,可面对这四十里一换马,马歇人不歇的跑法,也是打熬不住,已经叫了好几次苦。可骑队中,那个桂清阁的阁主一直打马顶在最前面,她紧珉着嘴都没有发话,每个人也便不敢停歇下来。
官道上的行人客商乍一见这样一队杀气腾腾的人马都是避之不及,就连各地的官员厢军也只是愣愣地看着,没有人敢上前来盘问。
“我说,信叔,能不能跟夜阁主说说,停……停一晚上。再这样颠下去,马有的换,我这副身子骨,可是扛不住了。”
出身将门的刘琦带着五十余骑士跟在后面,他们清一色的一人三马,备马的行囊中还绑着黑漆漆的甲包和更多琳琅装备。夜子语不理会叫苦不迭的赵构,他只能一把捞住这骑队中自己唯一还说得上话的人,想要看看能不能进言一下。
可刘琦这边也是在咬牙苦撑。队伍如此行进已经有五天,这个西军将门出身的青年将官如今也是一脸的疲惫。他是此次北上的实际执行者,整个队伍一应琐事杂物全是他来操持,这些天来最是辛苦。饶是还算能打熬的身子都扛不太住,他也不知道夜阁主一介女流是如何坚持到现在,在如此寒风中还能硬挺着腰,在最前面盯着他们向北急行。
刘琦犹豫了一下,还是嘶哑着声音出言劝道:“不能停,今天日落前咱们怎么也得坚持到真定府,看这架势,阁主是想能提前赶到燕京的……”
“提不提前的,就我们这五十来号人又有什么用?”听到这里赵构只觉得天旋地转,有些撑不住。“若只是燕王府那样的变乱,调那什么常胜军来,难道解决不了么?若是整个北地都已经涂炭,就我们这些人填进去又有何用?”
“阁主自有打算,小公爷还是忍忍吧。”刘琦见他开始耍那汴梁纨绔的态度,也只能面无表情地向他点了个头,便要离开。可刚扬起马鞭,他却又停了下来补了一句:“到真定府,我给你找两个大户人家的丫鬟过来服侍,总归这一夜让你住舒服了可好?”
“好——好,好个屁!”显然,赵构这养尊处优惯了的国公爷并没有承他这份情,只是半死不活地抱着马脖子说道:“屁股都快颠成两半了……身娇体柔的丫鬟,我怕是无福消受咯。”
“小公爷,人的屁股,本就有两半的……”刘琦摇了摇头,扔下句话打马边走,却险些没把他直接气晕下马。
一直打马走在最前的夜子语自然老早就听见那位国公爷在叫苦连天。说实话,她有些后悔邀这年轻人走这么一遭。原本她打得主意,只是想让这位皇子去北地亲眼看看行尸如潮的可怖可畏,好将赵宋皇室彻底绑上自己的战车。却忽略了他到底还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天家子弟。就算有一时血勇,终究算不得马上天子,更没法与他们这些一生下来便同那地底的恶鬼厮杀的疯子相提并论。
她看着刘琦从队尾拍马赶上来,转过脸去也没再去管。
北地的消息已完全断绝,一路上只有信鸽不断往复,传来的却全都是北归驿的无用探报。他们在古北口外的情报体系完全瘫痪,只剩下幽燕之地还能发还些“北地靖安”这类的官样文章。他们桂清阁,号称知晓天下事,可当这北地变乱陡生,非但失了音讯,甚至连可用之兵都动员不出,只能靠汴梁的精锐北上。
如今那金国仍然像是一头巨兽虎踞在燕北的形胜之地,虎视眈眈地俯视他们。桂清阁知道那头巨兽的存在,却不大确定它究竟是猝不及防之下暴毙,还是已经死而复生!如果是前者,那很可怕;如果是后者,那更可怕!所以夜子语拼了命地调集人力,就是想堵住古北口这样的要隘。
可即使是秘阁之中,更多的人对此仍然是将信将疑,他们只会将那行尸之惧引做乡野怪谈,然后一笑置之。实际控制着西府的蔡相,哪怕亲眼目睹了燕王府的一夜变乱,竟也对此不置可否,硬是不肯在西军的凋零上用印,让这大宋最精锐的重兵集团,远远地止步在陕州的高原之上……如今,他们唯一的指望,便是那辽国来降的郭药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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