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言从来不看中学历,更不承认学历可以把人分出等级,淡淡说:“我觉得,所有学校都一样。”
沈梅打开自己的摩托罗拉v66手机,查阅着短信,说:“所有的学校都一样?一旦踏入社会,抉择权并不在你身上。别人选你,选的就是学历。现在,你有权选择自己的资源做房地产,为什么犹豫呢?还有,所有的考试都是技巧,美术考试也是一种技巧,只有智商高的人才能掌握这种技巧。考上好的大学,证明他们有掌握这种技巧的能力。能掌握技巧,就能掌控社会。”
“不!”
郝言从椅子上面站起来:“美术考试不是技巧,是一种爱。只有真正喜欢这个行业,并愿意为此奉献一生的人才懂得这种哎。”
沈梅合上珍珠白的手机,眼望郝言,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说实话,她心中着实有点吃惊。她见过的人实在不少,见过的美术生也很多,但其中大多是为名为利,能在这个年纪提出这样思想的人,就真的不多。一时,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会议室里陷入僵局,两人都一言不发。
郝言关闭了自己的语言系统,但听力系统彻底打开,听到汽车的经过声音,人们的脚步声,还听见沈梅细细的呼吸声。他感觉,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对男女,虽然都是美术生身份,但心中有着截然不同的思想。因为都很执着,谁也不会战胜谁。如果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如果能活一千年,一千年也分不出胜负。
僵持了十分钟。
郝言认为如果一个谈话的进程没有意思,就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自己是主人,应该主动打破这个僵局,就对沈梅说:“咱们出去打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
沈梅心照不宣站起来:“不用打什么车,我开车。”
两个人出了会议室,上了沈梅停在外面的马自达,这车现在还不是她的,但她自从考上大学,就被她爸允许在假期自由开了。
郝言一坐进去,感觉有点挤,自己长大的身材不适合这车的空间。在沈梅的帮助下,才将座椅后撤了一大块,能够放纵舒适。
“去哪?”
沈梅边开车边问。
“画里。”郝言指指北方,那是连绵的燕山。
“切!”沈梅面对郝言的小幽默嫣然一笑,身心稍有缓解,开着车出了城郊,顺国道进燕山,随手点开车载CD,一曲悠扬的英文歌曲《昨日重现》飘满车内。
正是初秋时节,燕山里长满层层荆条树丛,满眼浓重的深绿色。但有的地方已隐约出现淡黄,叶子,在转变。山峰此起彼伏,车身随山形而走,宛若行进在云端,轻灵惬意。
“我想。”沈梅说:“你出来,不是逃避我刚才提出来的现实问题吧。”
“当然不是。”郝言做了一个鬼脸,对她笑说:“我出来,恰恰是告诉你答案。”
车越往里走,四面的山峰都长得极高极险,渐渐挡住视线,很难望到蓝天。
“咦?”
沈梅用手一指:“那里,怎么还有房屋?”
在山峰间的国道旁有峡谷,里面是平坦黄土地,几座红色瓦片的房屋在那里立于山水之间。
郝言对这些地方非常熟悉,小时候常常骑着自行车来这边探险和画写生,他见到沈梅的好奇,笑道:“不要告诉我,你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沈梅说:“是的,我没有来过穷乡僻壤。”
“那停下吧。”郝言让她停下,打开门来到路边。
路边,有一对年老夫妻坐在石头上,他们已满脸褶皱,一头银发,年纪都在七十岁以上。身旁有四头山羊正在低头吃草。他们身前铺了一块粗糙的灰色塑料布,上面放着一堆碧绿色的脆梨。本来山中的房屋就令人惊讶,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两个老夫妻在卖水果。
郝言问:“多少钱?”
老头声音清脆的说,五块钱一斤。
郝言想这对夫妻在这样的地方卖梨,实在不容易。因为缘分让自己遇到,自己不为了吃梨,要帮助他们一下,就大声说:“买上三斤!”但一摸口袋,早晨走得急,口袋里是分文没有,忘带钱了。
沈梅从车里笑说:“你钱都没有,还想帮助别人?靠什么帮,你那可怜的艺术家梦想?”
郝言面对她随时的敲打,说:“不是你想象那样,这世界只要有人,就能不用钱解决问题。”
沈梅把雪白细长的二郎腿一翘:“我不信,即使这人迹罕至的大山里,你没钱也寸步难行。”
郝言走到两位老人身前,恳切的说:“我忘带钱了,口渴的很。”
老头慷慨的摆摆手,说:“没事,吃,随便拿,吃!”
郝言拿了一个翠梨在手,一边掂着一边转头对沈梅眨眼。
沈梅皱皱鼻子,对自己的预言失败而感到很气馁。
“等等!”
老头忽然喝止。
郝言转头,见老头横眉怒目,极度严肃的看着自己。
沈梅以为有变化,暗想老头最终还是想要钱的,这下郝言还能有什么解法?她就带着看热闹的心情观赏人间喜剧。
老头对郝言说:“傻小子,拿两个啊,给你女朋友拿一个啊。”
郝言一听笑了,心说没想到啊没想到,随时随地的都往相亲那问题上凑,真是有缘啊。就遵循老头的建议,客气的在梨堆里又拿出一个特别青翠出众的,转头给沈梅。
沈梅没想到,没看成郝言的喜剧,倒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就接了梨,把车门关上,过去给两位老人五块钱,说刚才仔细在车里面翻了翻,带着零钱呢。
两位老人接钱后,赶紧又给她装了七八个梨,重量没有用秤称,但估计已经超过两斤半了。这实在是物超所值。
“走!”
郝言为了不让老夫妻再往口袋里面装梨,就让沈梅往山峰上走。
“你等会啊你。”沈梅上前一步把手中的梨都放在郝言的手中:“我脚都快崴了,你不是想吃吗,拿着。”
郝言把梨拿过来,见沈梅穿着一双蓝色凉鞋,笑道:“穿着达芙妮爬山啊。我还想问你呢,你为什么在上了两年理科后,高三转为美术生,而不是一直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考理科的专业。”
沈梅抓住旁边的一丛草,稳住双腿,喘口气:“因为,美术生的高考文化课分数低。我要以理科生的高考分数是考不上双一流学校的。这样,我可以轻松的考上,拿一个美术专业毕业证后,再学习金融,进入家族企业。我说过考试都是技巧,人生也是技巧。”
沈梅的这个方法郝言太熟悉,那些同院毕业的师兄们,毕业后走向了五花八门的工作,走得就是这个路数。说实话,郝言不喜欢这方法。
郝言暂时没有说什么,继续往山上走。
山峰高800米左右,在这一区域鹤立鸡群。因为已经开车上了几百米,到达峰顶的路也就不多了。两个人没再说话,紧走几步,已经登到峰顶。
站在峰顶临近高崖,凉风吹过,脚下踩着浮云,把所有都收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