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嫣然扶着臃肿笨重的腰身,神情分明带着几分畅快。
“你也不差啊。”宁宁懒洋洋地应,“可不是谁都有勇气,天天给皇帝下慢性毒药的。”不愧是教导了未来一代帝王的女子,这当机立断的胆魄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说完,这两名女子相视一笑。
后宫中本就没有纯粹的友谊,互相都有把柄落在对方手里,这倒让她们之间更贴近彼此了,言语间也多了几分亲近和随意。
“陛下他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他虽然发现不对劲,可是却没有一个太医能诊治出来。”说道这里,纪嫣然佩服地看过来,“你这药可真厉害。不过,陛下昨夜和我说了,已经请了江湖方士进宫炼丹,你确定不会被看出来吗?”
在她的梦里,燕帝是在她死了两三年后才开始迷信长生不老之术,如今提前了这么多,她难免担心会有变故。
“哼,江湖方士……”宁宁嗤笑一声,又说,“没事的,你要不放心的话,拿一粒丹丸来给我瞧瞧,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仙丹!”
纪嫣然点点头,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各自散去了。
第二日皇宫果然来了三名江湖方士,原本还紧绷着神经的纪嫣然见江湖方士装模作样的查看了一番,完全没有看出燕帝中了毒,暗自长吁一口气。
待到燕帝被那江湖方士三两句话哄得龙颜大悦,兴致冲冲去看他们布置那什么炼丹房,纪嫣然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前往,转过身时眸中温柔如水的情绪被冷漠取代,她看了一眼手中讨来的丹药,吩咐红鸢拿着丹药去给宁贵妃看看。
红鸢隐约意识到自家主子和钟粹宫那位正在筹谋什么大事,她没有多问,谨小慎微地做自己分内的事。她一路神色如常的挎着小厨房的点心走向钟粹宫,进入钟粹宫之后才加快了脚步。
路上遇见春芽摇头晃脑的哼着歌,红鸢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春芽,贵妃娘娘在哪?我主子有东西要交给她。”
“红鸢姐姐!”
春芽先是高兴地应了一声,才想起她问的话,拉着她的手道:“走,我带你去!娘娘现在正好闲着没事。”
待找到宁宁,她打开红鸢递上来的药瓶轻轻嗅了一下,眉间微蹙,而后道:“告诉你家主子,别担心,什么事儿都没有。这丹药也别碰,外人要是问起来,就说这药不适合孕妇碰触。总之,不能吃。”
她从来不知道人病了吃丹砂能好的,丹砂那是什么玩意儿?是水银,是汞,有毒的!
红鸢听得心口陡然一跳,她垂下头不敢去看那丹药,轻声道:“是,娘娘,奴婢告退。”
宁宁挥了挥手,便将她放走了。
春芽在她膝前蹲下,好奇地看了一眼那丹药:“娘娘,奴婢听说丹药是长生不老的好东西,您怎么说它不能吃呢?”
“你光听说这玩意儿能长生不老飞升成仙,可你看过有几个人真的飞升了?”宁宁将那颗丹药倒出来,手指一碾将它压得粉碎,褐色的粉末纷纷落在地上。
她脸上出现嫌弃的神色:“把这东西吃下去,就跟吃了一肚子金银铜铁一样,人吃了这玩意儿还能活?真不知道那些信以为真的蠢货是怎么想的!”
春芽连连点头,娘娘说的一定是对的,她想起听小喜子说起有犯人吞金自杀的事情,顿觉嗓子眼里堵得慌。
自从江湖方士来了之后,炼丹阁天天烟雾弥漫,看起来都真有几分腾云驾雾的缥缈之意。只是纪嫣然在听说那些丹药是什么做成的之后,对炼丹阁再也生不起什么敬意,只觉厌恶地很。
很快第一炉丹药做出来了,燕帝还邀请她们两个一起分享,理所当然被拒绝了。燕帝用了丹药,顿觉神智清明,前些日子昏昏沉沉身子疲乏的感觉一扫而空,整个人如坠云端,飘飘欲仙。
副作用则是,燕帝服用丹药的频率越发频繁,一日不用,便会头疼的仿佛要炸开,无心做任何事。
宁宁得知燕帝的反应后,直接对纪嫣然说,这下就是神仙下凡都救不了他了。
没过多久,深信炼丹之术的燕帝将朝政大事一应交给姬流光处理,他则抱着后宫美人夜夜笙歌,饮酒作乐,沉迷在长生不老的幻想之中。前朝群臣觐见一律不理,甚至他的脾气越发暴戾,在一名臣子长跪不起拼死进谏时头疼发作,一刀斩了那人的脑袋!
事发突然,纪嫣然和宁宁都在场,宁宁偏过头不忍去看,纪嫣然却受不了这般血腥的场景,捂着嘴当场就呕吐不止。宁宁连忙摸上她的手腕,发现她受了刺激俨然又有了滑胎的迹象,连忙叫来太医院众太医,忙碌到第二日天光大亮,总算把这个孩子保住了。
纪嫣然悠悠转醒,左右找不到燕帝的踪迹,她见他如此冷漠,将心底最后一丝不忍也掐灭了。
她抚摸着隆起的腹部,沉默许久,才坚定地开口:“阿溪,让姬公公联系朝臣逼迫陛下退位吧。再这样下去,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无辜之人丧命。”
纪嫣然想法与宁宁不谋而合,她立刻找来了姬流光。
原本姬流光是想等燕帝死了之后,再扶持纪嫣然肚子里的孩子登上皇位。但是他没想到燕帝自己作死,如今天下间百姓已然遍传当今圣上昏聩无能滥杀忠臣的传闻,只不过,姬流光心知此时时机还不够成熟,他建议等纪嫣然腹中的孩子生出来,再进行逼宫退位。
在这期间,姬流光暂且解散朝会,朝中若有大事直接送到他这里一并处理,而他自己,则扮演着忍辱负重服侍昏君的大太监形象,刷足了群臣的好感。
燕帝越是暴戾昏聩,姬流光在群臣心中的地位就越高。
三个多月后,纪嫣然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挣扎煎熬,终于生下了一个全身红彤彤的小皇子,她看着被宁宁包裹在襁褓中放到她眼前的红皮猴子,眼角滑下一滴清泪,苍白的唇微微蠕动,哽咽道:“燕祈,你的名字……叫燕祈。”
谁也没想起来去通知孩子的父亲燕帝。
小燕祈毕竟是八个月早产生下的,身体比一般孩子虚弱,宁宁唯恐这大燕唯一的继承人出了什么意外,让姬流光里三层外三层将孩子保护得纹丝不漏。
“陛下,您还是尽快做出决定吧。”
朝堂之上,皇帝半年来第一次坐到龙椅上,下面站着文武百官,以及被他们联名推出来做代表的皇室宗老。
“放肆,你们这是想要造反哪!”燕帝龙颜大怒。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