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的车队到达庆寿寺后,护卫立刻把守住了庆寿寺的主要路口,燕王的马车却没有停留,直接驶往后院,到方丈精舍前才停下。
精舍门口却已经站立着一个老和尚,一身缁衣,面容消瘦,看着停在面前的马车,躬身施礼。马三保左手撩起车帘,右手搀扶朱棣下车。朱棣下车看了看老和尚,笑道:“大师,许久不见,身体清减了啊。”
“贫僧自听说王爷染病之后,昼夜为王爷祈福,所以才日渐消瘦。”
“哈哈,大师还是这么健谈,走,今日本王心中忧愁,大师能否为本王解忧?”
“王爷此言谬矣,忧者自忧,贫僧怎么能解王爷之忧?如果王爷不嫌弃,请到静室,贫僧给王爷讲一段佛经,如何?”
“如此甚好,哈哈哈,”朱棣爽朗的大笑,回头对卫士们道:“你们在外面警戒,不得干扰本王参禅悟道。”
“是。”马三保等躬身领命。
静室,朱棣双手合十,低头道:“大师,朱棣心如乱麻,望大师解惑。”
道衍叹道:“禅宗六祖刚成道时,开示夺法僧惠明时道:汝既为法而来,可屏息诸缘,勿生一念,吾为汝说。王爷的心乱了,老衲为王爷念上一段心经,助王爷静心。”
“谢大师。”
道衍大师屏目敛息,手敲木鱼,低声诵经:“观自在菩萨,行深波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三世诸佛,以波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说来也奇怪,朱棣一天都没有静下来的心,在这安静的静室里,在这悠扬的诵经声中,竟然一点点平静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朱棣缓缓的睁开眼睛,神色平静,无喜无悲,合掌恭敬:“多谢大师。”
道衍笑道:“殿下已然心静,还需要老衲吗?”
朱棣笑道:“心静,只是暂时的,来日还会再起波澜,所以还望大师解惑。”
“阿弥陀佛!”道衍放下木鱼,双手合十道:“王爷请说。”
“本王一个月前从京师归来,到了北平之后,竟然百感交集,此地的百姓为本王岳父中山王一点点集聚,而本王在此花费了二十多年的光阴。一旦本王离去,谁来抵挡蒙古的铁骑,谁来保护此地的百姓?”
道衍为朱棣倒了一杯茶水,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口,然后道:“王爷去京城一次,可有什么感悟?贫僧听说皇上将王爷安置在皇上身边,达三个月之久。”
朱棣听了之后,欲言又止,后来双手抱头,低声哭泣起来,道:“大师,这次去京师,本王苦心竭虑,但就是在父皇身边的三个月,让本王最终明白了,父皇并没有传位于我之心。在他眼里,我只不过是替允炆守边的将军而已。”
道衍看了看朱棣,脸上流露出一丝感伤,道:“王爷,天家没有亲情,皇族没有恩人,皇上断然处置郭子兴后人,囚禁朱文正,以小过剪除功臣,这都是时势使然。只是如今朝中所剩的都是一群书生,本质上和跑堂、账房无异,何尝有经世济民的干才?”
“如今的朝堂,看起来花团锦簇,但是一旦有变,则不堪一击。”
“老衲劝王爷起事,并不是跟皇太孙有什么仇怨,而是为了大明的长治久安。”
“如果王爷坐等新皇处置您,按照皇太孙的脾性,不会苛待于您,但是王爷是北方的屏障,一旦王爷离开北平,蒙古军南下,谁来抵挡?”
“晋王病重,皇上老矣,不用多久,王爷就是皇家的长者了,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朱家的江山落入他人之手?”
朱棣抹了抹眼泪,抬头道:“大师,如何能让允炆相信我的忠心,留我在北平呢?”
道衍长笑一声,道:“王爷,亲兄弟之间尚不能相容,何况是叔侄之间。您在乾清宫不是带着王妃、王子向皇太孙表达忠心了吗?您觉得他相信了吗?或者说您是真心的吗?”
“如果他是真心,那我也是真心。”朱棣思考了一会儿,道。
“金刚经有云: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这个世上能够不改初衷的人太少了,天子更不能被平常的誓言捆住脚步。皇上与左君弼是布衣之交,兵兴时有誓言:彼此有难,当往相救。可是最后左君弼却因为贪污罪被处死,正如韩国公李善长所言:守信,则法不行矣。”
朱棣双手捂脸,泣道:“如此恐怕会有乱臣贼子之名,父皇地下也会不安的。”
道衍正色道:“王爷,大丈夫舍小义而全大节,能保大明长治久安,今上怎会不满?难道王爷自觉做不到吗?”
“砰”,朱棣一拳砸在桌子上,正色道:“大师,本王决定了,不会再犹豫了,请大师助我。”
道衍大笑道:“哈哈,老衲等王爷这句话很久了。”
“哈哈哈!”“哈哈哈!”精舍中传出了二人开心、畅快的笑声。
在回去的路上,朱棣心情大好,他被道衍大师说服了,自己是大明的擎天博玉柱、架海紫金梁,自己不是要造反,自己是要保大明千秋万载。朱棣越想越高兴,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回到王府,朱棣看了看前方的军报,王弼已经追上了宁王的后军。太好了,朱棣兴奋的站了起来,在屋里踱步,只要宁王在大军保护中,退回长城应该不是很难,只要宁王无事,无论死伤多少士卒,大明的脸面都保住了。不过此时需要更加小心,开平、大宁、长城一线的防务绝对不能松懈,无论胜败,再过几天,消息应该就会传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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